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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铺子里的人手,足够应付过来。
我留在铺子,反而平添许多乱事……这几日杀猪巷的姐儿们,常跑来这边扰闹,虽说没甚影响,却总归不好。我想着,晌午后走走,到处看看。
说不得能想出些门道来,也不至于被那白矾楼逼到这等模样。
晚上,我自去五里店。
九儿姐你就别动了,以免惹出祸事。”
虽然知道燕奴一身武艺,恐怕也没多少人能够威胁她。
但内心里,玉尹还是不想燕奴冒险。
燕奴笑了笑,没有回答。
而是话锋一转,笑嘻嘻道:“如此,奴就先回家歇息,小乙哥莫太焦虑,有些事情总能解决,莫急坏了身子。”
“嗯!”
玉尹用力点了点头。
燕奴走后不久,原本阳光明媚的天空,突然间yīn云密布,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
这春雨最是缠磨人,让玉家铺子的生意,一下子冷清不少。
玉尹坐在铺子里的长凳上,看着雨水洗刷道路上的尘埃,路人行sè匆匆……
“我去走走。”
“小乙哥,正落雨呢。”
“我知道。”
玉尹说着,从铺子的角落里,取出一面油纸伞。
“只是在附近走走,当不得事。
小七哥在这里帮忙照拂,我很快就会回来。”
“那小乙哥多小心。”
玉尹点点头,打着油纸伞,施施然走出铺子。
沿着那青石铺成的路,他慢悠悠的在雨中漫步。雨中的开封府,又是一副别样景sè。朦朦胧胧,行走其中,恍若置身于梦幻,真邪,梦邪?
沿着潘楼街东去,不知不觉,便走出望春门。
一座小桥,横跨于河上。
河两岸绿柳窈窕,随风婀娜舞动。
在细雨中,宛如动人少女,翩翩起舞一般……桥,名朱家桥。玉尹漫步走过去,站在桥上,举目远眺。却见一派míméng,万物笼罩在那雨雾之中。
清新,瑰丽?
这原本是一副极美的图画,却让玉尹心头,笼罩着一层厚厚的乌云。
如此美丽的景sè,两年之后,还能再看到吗?
上苍让他重生于宣和六年,却又没给他任何的提示。
玉尹至今,仍不清楚他为何来到了这个时代。而面对着一场灾难即将到来,他一介草民,却不知该如何去应对。有时候想想,却真真羞愧!
桥头下,是一处瓦子。
此刻有些冷清。
在路边,有一座小茶肆,那幌子在雨中低垂,显得有气无力。
玉尹感觉有些口渴,便走到茶肆里坐下。
茶肆的面积不大,三三两两的,客人也不多。玉尹要了一碗冷面,配上两个馒头,一边津津有味的吃着,一边欣赏店外的景sè。这家茶肆的冷面,做的不差。纯手工面,入口劲道,有些弹牙,非常有嚼头……
汤,是用大骨熬制,极为鲜美。
冷厉的面,爽口的汤,一碗入腹,分外满足。
没有味精,也没有那种乱七八糟的调料,纯自然的冷面,分外可口。
玉尹一碗落肚,甚至意犹未尽。
不过,他不想再吃了,而是要了一碗茶水,坐在帘子后面,呆呆发愣。
“这果是家园制造,道地收来也。
松阳县软柔柔白璞璞mì煎煎待粉儿压扁的凝霜柿饼,也有那婺州府脆松松鲜润润明晃晃拌着糖儿捏就的龙鑱枣头。mì和成糖制就细切的新建姜丝,也有日晒皱风吹干去壳的高邮菱米……白甜甜的莲子呦,钱塘的菱角儿!”
méngméng细雨中,传来甜美的唱叫声。
那带着极有地方韵味,偏又融合了各地口音的技巧,顿时吸引了玉尹的注意力。
就听一旁有人探头出窗子,大声喊道:“八姐,要三两姜丝,两斤菱角。”
从雨中,走来一个小姑娘。
看年纪大约在十八九岁,胳膊上挎着一个篮子,吃力的慢慢行来。
很显然,小姑娘和茶肆的人tǐng熟悉,听到叫喊声,立刻跑过来,把东西奉上。
“八姐,这下着雨,在店里歇歇吧。”
“可是……”
“八姐,唱叫则个!若唱叫的好,你那些果子,我等都要了。”
“就是就是,八姐唱叫则个。”
唱叫,就类似于后世的叫卖。
在北宋年间,属于口技的范畴。这唱叫极有技术,需要用不同方言,把身边来自各地的货物,一一唱叫出来。虽口音有差别,却要让人听得清清楚楚。
比如,福建的荔枝,当要用福建的口音。
但客人却必须要明明白白听出来,你卖的是荔枝……
这可是一桩极有技巧的营生。唱叫的好,甚至可以带来丰厚的收益……
玉尹一开始觉着,这八姐唱叫的极好,很有滋味。
可是,当他弄清楚其中奥妙之后,脑海中却突然间浮现出一道灵光。
可以吗?
玉尹搔搔头,不自觉的眯起眼睛。
也许,可以……
C!。
第十四章 唱叫(上)1/2
细雨靡靡,如轻雾,笼罩东京。
汴河水潺潺,雨丝飘落,荡起一圈圈涟漪后,很快便被流水抹平了……
兴国寺桥下的酒肆,冷冷清清。
不过这里的视线很好,坐在酒肆里,透过竹帘,便可以看到河两岸桃杏美景。雨落下,却见桃红杏白纷纷飘落地上,令河堤平添几分凄然意境。
郭京在酒肆里坐下,难得的穿上了一身长衫。
只是他那模样,那气质,即便是华美衣裳,依旧给人一种极端猥琐的感受。
要了一角酒,一斤带膘的肥牛肉,还有几个小菜。
北宋,禁止杀牛。
但可以贩卖那些非正常死亡的死牛牛肉。
这也给了不少酒店以钻空子的机会……我说这牛是死于劳累,你又奈我何?私下里,不少人干着屠宰活牛的活计。官府在大多数时候,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除非碰到那种很较真的官员,也许会有所收敛。不过大多数时候没人过问,于是乎那禁令,也就变得如同一张废纸。
酒菜上来,从店外走进一人。
个头不太高,大约在170左右的模样,肤色古铜。五官端正,相貌很普通,属于那种走到人群里,基本上就认不出来的主儿。看打扮,却是书生模样。头上戴着一块青色东坡巾,手持折扇,慢慢的来到了店中。
“大郎,在这边。”
郭京看到那人,忙举手招呼。
来人微微一皱眉,但很快便恢复了正常,露出灿烂笑容。
“三哥,可让我好找。”
他说话带着浓浓的燕云口音,快步上前,在桌前坐下。
“来来来,嫂嫂方烫好了酒,大郎来的正是时候。”
郭京热情的招呼,还亲自为那人满上一杯。
如果有人看到他此时的样子,定然会吃惊不小。这一向都是嚣张跋扈的郭三黑子,何时也变得如此有礼貌了?而来人却不推拒,非常痛快的一饮而尽。
“好酒!”
“呵呵,自是好酒。”郭京一脸狗腿笑容,“虽比不得那琼花露,但滋味也不太差。李三娘祖籍就是扬州人,酿的一手好酒,这兴国寺桥可以有了名的。”
“是吗?”
来人一笑,正好那焌槽嫂嫂路过,他端起一碗酒道:“却还要敬嫂嫂一杯。”
李家嫂嫂也是个爽快人,和那人吃了一杯,自去忙碌。
“大郎,不知阿叔那边怎么说?”
来人冷笑一声,“三哥做的好事,却让我去吃排头。
当初你让我阿叔出手帮忙,说好了是切磋较量。可你倒好,竟然暗中作扑,令我阿叔扫了面子……而今东京城里人一说,都是我阿叔仗势欺人,与你合伙陷害那玉小乙。你还想他出手?哈,他不找你麻烦就好。”
郭京顿时慌了。
“大郎,还请美言几句啊。”
“我倒是想,可你也知道,我久居燕云,多年未与阿叔联络。若不是而今局势混乱,我又怎会跑来这里?阿叔供我住所,已经很关照我了……这件事,我着实帮不上忙。再说了,你要对付那小乙,何必劳我阿叔出手?”
“大郎的意思是……”
“我阿叔门下,得真传者十八人,找其中一人出手,也就是了!”
郭京连连摇头,“大郎有所不知。
玉小乙使得一手好扑,是家传的绝学。一般人,恐怕当不得他的对手。”
“当得当不得,与你何干?”
“大郎这话是什么意思?”
来人一笑,伸手轻轻念着颌下短须,“我问你,这次生事,可是你来挑头?”
“当然不是。”
“着啊,既然不是你挑头,管他做什么?
打的赢了,蒋十五他们心满意足,玉小乙也就没了奔头;打输了……你觉着以阿叔的性子,会善罢甘休吗?到时候不用你说,自会出手。
玉小乙,还不照样是死路一条?”
“着啊!”
郭京一拍大腿,兴奋大叫。
只是这市井中的举动,让那人不禁眉头一蹙,露出了几分不快之色。
“三哥,说起来你也是有身份的,以后要多多留意举止。
你看你,在东京也算是小有资产,可为什么却不得人关照?就是你这粗俗举动,让人望而止步。你可别怪兄弟直言,我这真的是为你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