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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的代言-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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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显然这正是所有猪仔期待的答复。“卡布拉!”他们乱嚷起来,一遍又一遍吵个不停,接着又冲向鲁特,围着他又蹦又跳。他们将他抬了起来,扛着他冲进树林。皮波想跟上去,但两个猪仔挡住他,连连摇头。这是个人类姿势,他们以前学会的。不过对猪仔而言,这个姿势的含意强烈得多,这是在严禁皮波跟上去。他们这是到女性那里去,那个地方坡奇尼奥们老早就告诉过人类,不准他们去。
  回家路上,利波汇报了事情的起因。“知道鲁特是怎么说的吗?他说我们的女人没力气,笨。”
  “这是因为他没见过咱们的市长波斯基娜,或者你母亲。”
  利波笑起来。她母亲康茜科恩是殖民地卷宗库的管理员,涉及卷宗的事完全由她说了算。只要走进她的领地,你就得俯首帖耳听她的吩咐。利波这么一笑,恍惚间觉得忘了什么事,某个很重要的想法,跟当时说的事有关。两人继续谈着,不一会儿利波就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连忘了某个想法的想法都记不起来了。
  猪仔们敲击树干的声音整整响了一个晚上。皮波和利波相信他们是在举行某种庆祝仪式。声音像大锤擂大鼓,这种事可不常见。这个晚上的庆祝仿佛无休无止。皮波和利波估计,会不会人类两性平等的榜样给雄性坡奇尼奥带来了某种获得解放的希望。“我想这算得上是对坡奇尼奥生活方式的重大改变。”皮波心情沉重地说,“如果发现我们造成了猪仔社会的重大变化,我只好向上汇报,议会很可能下令暂停人类与坡奇尼奥的接触。可能许多年都不得接触。”这种念头让人沮丧:老老实实的工作态度可能导致他们从此无法从事自己的工作。
  早上,娜温妮阿陪着两人走向围栏的大门。围栏很高,将人类居住的坡地与猪仔所在的遍布森林的小山分隔开来。皮波和利波还在互相安慰,说以当时的情况,没人能想出别的应对方法。两人说着说着放慢了脚步,娜温妮阿走在了前头,第一个来到门边。父子俩过来时,她指着距大门三十米开外的小丘,上面刚刚清理出一块红色的空地。“那片地面是新辟出来的。”她说,“好像放着什么东西。”
  皮波打开大门。年轻的利波动作比父亲敏捷,跑在前头去看那东西到底是什么。突然间,他在那块空地边缘停住了脚步,身体僵直,一动不动,瞪着摆在那里的东西。皮波赶上几步,同样愣在那里。娜温妮阿感到一阵恐惧,心中一紧,担心利波出事,不顾禁令奔出大门。只见利波一下子跪倒在地,摇晃着脑袋,拼命揪扯着自己的鬈发,失声痛哭起来。
  鲁特四肢摊开,躺在清空的地面上。他的内脏被掏空了,下手的人非常细心,每一件脏器都被精心摘除下来,连同折断的四肢,对称地摆放在血迹已干的土地上。无论是脏器还是四肢,没有一件彻底与躯体切断,而是藕断丝连,丝丝缕缕仍与躯干相连。
  利波的恸哭几乎到了歇斯底里的地步。娜温妮阿跪在他身旁,搂着他,摇晃着他,尽力使他平静下来。皮波没有不知所措。他掏出自己的小型照相机,从各个角度拍摄,电脑可以根据这些照片对这一事件作出详尽分析。
  “他们做这些事时他还活着。”利波过了很久才缓过劲来。即使到这个时候,他的话仍然说得很慢,很吃力,很小心,仿佛是个刚刚学会这种语言不久的外国人。“地上这么多血,溅得这么远——他们剖开他时,他的心脏还在跳动。”
  “这个问题咱们以后再讨论。”皮波道。
  就在这时,昨天忘记的那件事出现在利波的脑海,近乎残忍的清晰。“是鲁特说的女人的事。雌性决定雄性什么时候死。他告诉我了,但我——”他不说话了。当然,他什么都不能做,法律要求他袖手旁观。就在这时他想明白了,他憎恨这种法律。如果法律允许这种事发生在鲁特身上,那就是法律混账。鲁特是个人。你不能站在一边看着这种事发生在一个人身上,原因仅仅是你要研究他。
  “他们没有羞辱他。”娜温妮阿说道,“我有把握,因为他们爱树。看见了吗?”鲁特敞开的胸腔里并不是空无一物,正中的位置上种着一棵小树苗。“他们种了一棵树,标出他死亡的地点。”
  “现在我们明白了,为什么他们会替这些树取名字。”利波恨恨地说,“凡是他们活活折磨死的猪仔,他们都种一棵树当作墓碑。”
  “这片森林可不小啊。”皮波平静地说,“提出假设应该有个分寸,至少应该稍稍有点可能性才行。”镇定、理智的语气让两个年轻人平静下来,他的话提醒大家认识到,即使在这种时刻,他们仍然是科学家。
  “我们怎么办?”娜温妮阿问道。
  “应该立即让你回围栏里去。”皮波道,“法律禁止你走出围栏。”
  “可——可我说的是尸体,我们该做些什么?”
  “什么都不做。”皮波答道,“坡奇尼奥做了坡奇尼奥应做的事,不管他们的理由是什么。”他扶着利波站起来。
  利波一时有点摇晃。他倚在另外两人身上迈了几步。“我都说了些什么呀!”他轻声道,“我连自己说的哪些话害了他都不知道。”
  “责任不在你。”皮波说,“是我的责任。”
  “什么?你认为他们的什么事都应该由你负责吗?”娜温妮阿厉声道,“你以为他们的世界围绕着你转?你自己也说过,这件事是猪仔们做的,猪仔们自有他们的理由,不管这种理由是什么。我只知道这不是头一回——他们手法太麻利了,不可能是初学乍练。”
  皮波的回答有点黑色幽默:“利波,咱们这下子可毁了。按理说,娜温妮阿应该对外星人类学一窍不通才对。”
  “你说得对。”利波说,“不管引起这件事的原因是什么,这种事他们从前干过。这是他们的风俗。”他尽了最大努力以平静的态度说出这些话。
  “这就更糟了,对不对?”娜温妮阿说,“把开膛破肚看成家常便饭。”她望了望从小山顶开始向外蔓延的森林,心想,不知这些树中有多少植根于血肉。
  皮波通过安赛波发出了自己的报告,电脑当即将这份报告标识为最紧急。现在,应不应该中止与猪仔的接触就交给监督委员会来决定了。委员会没有发现卢西塔尼亚上的外星人类学家犯了什么重大错误。“鉴于未来某一天可能有女性出任外星人类学家,隐瞒人类的两性区分是不现实的。”委员会的结论指出,“我们认为你们的行动是理智和审慎的。我们的结论是:你们在无意间见证了卢西塔尼亚原住民之间的一场权力斗争,这场斗争以鲁特的死亡告终。你们应当以审慎的态度继续你们与原住民的接触。”
  结论洗清了他们的责任,但这一事件仍然对他们造成了巨大冲击。利波从小就知道猪仔,从父亲口里听说了他们的许多故事。除了自己的家庭和娜温妮阿以外,鲁特是他最熟悉的人。利波一直过了好些天才重新回到外星人类学家工作站,过了好几周才重新走进森林与猪仔们接触。猪仔们的表现好像根本没出什么事,没有谁提到鲁特,皮波和利波当然更不会提。从人类一方看,变化还是有的。和猪仔们在一起时,皮波和利波再也不会远远分开,他们紧挨在一起,最多只相距几步之遥。
  黑暗比光明更容易缩短人与人之间的距离,那一天的痛苦和悔恨将利波和娜温妮阿更紧密地联系在一起。现在,他们觉得猪仔们与人类群体一样,很危险,其行为不可预知。皮波和利波之间也出现了问题,无论他们怎么安慰对方,这个问题总是悬在两人之间:那一天的事到底是谁的过错?所以现在,利波的生活中只有娜温妮阿才是最可信赖的,而娜温妮阿的感受与利波完全一样。
  虽然利波有母亲,有兄弟姐妹,皮波和利波每天也总是回家到他们身边去,但利波和娜温妮阿两人都把外星人类学家工作站当成了暴风雨中的一个孤岛,皮波则是孤岛上的普洛斯彼罗,可亲可敬,但毕竟与两个年轻人之间存在一定距离。皮波心想,难道坡奇尼奥是莎士比亚戏剧《暴风雨》中的精灵阿丽儿,庇护着爱侣们抵达幸福的归宿?或者他们是那出戏剧中的小妖卡利班,难以控制,随时随地都会作出邪恶的举动?
  几个月过去了,鲁特的死渐渐成了回忆。笑声又回来了,也许不像从前那么无忧无虑。两个年轻人这时已经到了十七岁,两人对前途充满信心,时常谈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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