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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病肯定致命吗?会不会好转?”
“哦,会的。事实上,马考恩比普通病人多活了整整十年。从很多方面来说,他这个病例是十分突出的。有记载的其他所有同类病例中——我承认,这种病例不是很多——疾病初发区都是睾丸,造成患者不育,大多数会成为性无能。马科斯·希贝拉却有六个健康的子女,说明他的睾丸是最后被感染的腺体。可一旦睾丸受到感染,病变一定快得不同寻常。他的睾丸已经完全成了脂肪性组织,而他的肝脏和甲状腺却还能继续工作。”
“最后死亡是因为哪个部位的病变?”
“垂体和肾上腺不行了。他成了一具行尸走肉。在一家酒吧里就那么倒下了。我听说他当时正哼黄色小调呢,咣当一下,就完了。”
安德总能一下抓住关键。“如果患者不育,这种遗传病是怎么传递到下一代身上的?”
“通常是通过兄弟姐妹。一个孩子得这种病死了,但疾病征兆在他的兄弟姐妹身上表现得不明显,于是他们把病变的种子传递到他们的子女身上。马考恩是有子女的,所以很自然,我们担心这几个孩子身上也携带了病变基因。”
“你给他们做过检查吗?”
“没有一个孩子有基因方面的缺陷。我做检查时,堂娜·伊凡娜娃就在我肩膀后头盯着,这个不用我说你也能猜到。我们确定了病变基因的结构之后,再一个一个挨着检查那些孩子,刷刷刷,没问题。就这样。”
“没有一个孩子有问题?连隐性趋势都没有?”
“Gracas a Deus。”大夫说道,“万一他们真带着有害基因,谁还敢跟他们结婚。说起这个,有件事我实在不明白,马考恩自己的基因病变怎么没被人发现?”
“这里定期做基因检查吗?”
“哦,不,这倒不是。但我们这儿三十年前爆发过一场大瘟疫。堂娜·伊凡娜娃的父母,尊敬的加斯托和西达,他们替每个人都做了仔细的基因检查,男人、女人、小孩,殖民地里所有人都做了检查。靠这种手段他们才发现了治愈瘟疫的方法。谁的基因有什么缺陷,一看他们的电脑记录就知道。我就是这样发现马考恩的死因的。过去我从没听说过这种病,可电脑里有记录。”
“加斯托和西达没有发现马考恩的基因缺陷?”
“显然没有。如果发现了,他们一定会告诉马考恩的。可就算他们疏忽了,伊凡娜娃自己怎么会没发现?”
“也许她发现了。”安德说。
纳维欧大笑起来:“不可能。没有哪个头脑正常的女人会故意怀上有那种基因缺陷的男人的孩子。马考恩一定被痛苦折磨了许多年。你是不会让自己的孩子受那份罪的。不不,伊凡娜娃也许算得上是个怪人,但她不是疯子。”
简乐坏了。安德才进屋,她便在终端上空现出原形,纵声大笑起来。
“也难怪他。”安德说,“在这样一个虔敬的天主教殖民地中,外星生物学家是最受尊重的人物。他当然不会想到这样一个大人物会有什么隐情,也就不会质疑自己的分析基础。”
“你就别替他辩护啦。”简说,“我本来就没指望你们人类具有软件一样的逻辑推理能力。我自己觉得可笑,这你可管不了。”
“倒也说明此人确实挺纯洁的。”安德说,“宁肯相信马考恩的病与其他所有有记录的病例不一样,宁肯相信伊凡娜娃的父母不知怎么没发现马考恩的病,她嫁给他时不知情。可是根据奥坎氏简化论,我们更倾向于相信比较简单的解释:马考恩和其他同类患者没什么不同,最初发病区也是睾丸,娜温妮阿的所有孩子其实都不是他的。怪不得马考恩那么恼怒。她的六个孩子,人人都在向他证明,证明她在跟别的男人睡觉。也许这两人结婚前就讲好了,她不会对他忠实。可居然生出六个孩子来,马考恩最后可受不了啦。”“这 种宗教观念真是妙不可言。“简评论道,”她可以为了通奸而结婚,但却一定要依照教规,不采取避孕措施。”
“你扫描过那几个孩子的基因模式吗?看看谁最有可能是他们的父亲。”
“你是说你还猜不出来?”
“我猜得出来,但还是想要明确的医学证据。”
“当然是利波,怎么可能是别人?真是好一条大色狼!跟娜温妮阿生了六个,外加自己老婆的四个。”
“我有一点不明白。”安德说,“娜温妮阿为什么不直截了当嫁给利波。没道理嘛,嫁给一个自己瞧不起的男人,而且她肯定知道他有病,然后又怀上别的男人的孩子。她一定是早就爱上了利波。”
“你们人类就是这样,变态呀,麻烦呀。”简拖着长腔,“匹诺曹可真傻,居然想成为一个真正的人类小孩子。长个木头脑袋多好,比变成真人强多了。”
米罗小心翼翼地在森林中觅路前进,时而碰上一株他知道姓名的树,不过他拿不准。人类没有猪仔那种本事,能给一大片树林中的每一株分别取一个名字。当然,人类也没像猪仔那样把树木当成自己祖先的图腾。
米罗的目的地是猪仔的木屋,他有意选择了一条绕远的路。这是利波教他的。利波本来有一个学徒,就是他自己的女儿欧安达,后来又收下了米罗。一开始他就告诉米罗和欧安达,绝不能踏出一条从米拉格雷直通猪仔木屋的直路。利波警告两人,也许有一天,猪仔和人类之间会爆发冲突,我们不能给大屠杀开辟一条便捷通道。所以米罗今天才会绕着小河对面较高的岸边走。
不出所料,一个猪仔钻出树丛,站在附近盯着他。几年前,利波正是通过这种戒备判断出,女性猪仔必定住在这个方向的什么地方。只要外星人类学家接近这里,男性猪仔总会派出一名哨兵。在利波的坚持下,米罗没有试图深入这个禁止前进的方向。而现在,只要一想起自己和欧安达发现的利波尸体的样子,他的好奇心便顿时被压了下去。利波当时还没有咽气,他的眼睛瞪得很大,眼珠还在动。米罗和欧安达一人跪在一边,握着他血淋淋的手。到这时他才真正死去。利波被剖开的胸腔里,暴露在外的心脏还在继续跳动。利波啊,你要能说话该多好,只要一句话,告诉我们他们为什么杀你。
河岸变低了,米罗踩着长满青苔的河中石块,轻快地来到对岸。几分钟后,他从东面走近那一小块林中空地。
欧安达已经到了,正在教猪仔如何搅打卡布拉的乳汁,做成类似奶油的东西。这一套她自己也是才学会的,试了好几个星期才找到窍门。如果母亲或是埃拉能帮忙就好了,她们对卡布拉乳汁的化学属性了如指掌。但他们不能与外星生物学家合作。加斯托和西达早已发现,卡布拉奶从营养上来说对人类毫无用处。因此,研究如何储藏保存这种乳汁只可能是为了猪仔。米罗和欧安达不想冒险,让其他人知道他们违反了法律,擅自干预猪仔的生活方式。
年轻的猪仔们对卡布拉奶浆喜欢得要命。他们编了一段挤奶舞,现在又拉开嗓门大唱起来。呜里哇啦不知所云,夹杂着斯塔克语、葡萄牙语,还有猪仔自己的两种语言,混合成一片喧嚣的噪音。米罗尽力分辨歌词,里面自然有男性语言,还有些对图腾树讲话时用的树语的片断,这种语言米罗只能听出调门,连利波也译不出一个字。听上去全是“米”“比”“吉”的音,根本听不出元音之间的区别。
监视米罗的猪仔也走进树丛,响亮地呜呜着和其他猪仔打招呼。舞蹈仍在继续,但歌声突然中断。曼达楚阿从人群里走出来,走到空地边的米罗身旁。
“欢迎,我——想——见——你。”这个“我想见你”就是“米罗”这个词在斯塔克语中的意思。曼达楚阿特别喜欢玩这种把葡萄牙语姓名翻译成斯塔克语的游戏。米罗和欧安达早就向他解释过,他们的名字其实并没有特别的含意,发音像某个单词纯属巧合。但曼达楚阿就是喜欢这个把戏,许多别的猪仔也喜欢,米罗只好认可这个“我——想——见——你”。欧安达也一样,猪仔们管她叫维加,她只能应着。这是发音最接近“欧安达”的斯塔克词,翻译成葡萄牙语就是“奇迹”的意思。
曼达楚阿是个谜。他是猪仔中岁数最大的,连皮波都知道他,经常写到他,仿佛他是猪仔中的要人。利波同样把他当成猪仔中的头目。他的名字曼达楚阿,在葡萄牙土话里就是“老板”的意思。可在米罗和欧安达看来,曼达楚阿好像是最没有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