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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而不为?
太阳白晃晃地照得人睁不开眼,知了在“吱呀呀——吱呀呀——”拼命的叫着,一条黑白花的土狗躲在墙角伸出长长的舌头喘气,一丝风都没有树叶一动不动。
邓胖子羡慕的看着坐在大太阳下的张秋生。胖子最大的痛苦就是怕热,夏天是他最难熬的季度,那是度rì如年。
嗯,胖子不仅羡慕张秋生不怕热,还有其他方面:“秋生,听说你爷爷把压箱底的东西拿给你去买房?”
张秋生正闭着眼,舒畅的看着纯黑的圆盘,怎样慢慢衍化成太极。听胖子问他话,漫不经心的回答:“你听谁说的?”
“知道的人多了,我也不是听一个人说的。哎,你爷爷真好,我怎么就遇不上这么好爷爷呢?我那爷爷,哈,只知道打人。你要打吧,应当只打你儿子,是吧?可他连孙子也打,这不是越级打人吗?除了打人,那是一点本事也没有。解放前穷吧,咱也不怪他,谁叫那是旧社会呢?可他解放后还是穷!我这么想来想去,这就是他的不对了,他没本事!
看那电影电视,人家穷就闹革命,解放后就做大官发大财。他倒好,窝在家里生娃儿玩。你知道我爷爷生了多少娃吗?十三个!
这也不是他的本事,这是我nǎinǎi的本事,是我nǎinǎi生的。他还没本事养活,最后只剩下五个。我爷爷要是稍稍有点本事,十三个娃全在,那我们家现在就来个十三太保下西洋。美国咱放仨,英国放俩,法国放俩,rì本放——,rì本就不放了,意大利放俩,澳大利亚放俩,非洲放俩。过年我们家的人到齐了,就叫世界人民大团结。”
张秋生心想,这胖子尽瞎说。哪有什么十三太保下西洋的说法?三保太监倒是郑和的称号,也确实下过西洋,可那是一个人,又不是十三个人。不过这茬我可不能接,接了这胖子更胡说八道。胖子在他爸面前像龟孙子,离开他爸就胡说八道。
胖子又对张秋生说:“秋生,你好像什么都会,那个你会看风水吗?”
“不会。”那玩意是专门的学问,我哪会。张秋生想。
胖子不死心地问:“那你认识看风水的吗?”
“不认识,你要干嘛?”这胖子一出没完又来一出,张秋生也没他办法。胖子虽然二十一岁了,比张秋生大五岁,可就是长不大,小孩子脾气,张秋生倒是从小跟他玩的来。胖子只要有人跟他玩,那是不论大小。在大人面前,他不像小孩。在小孩面前,他不像大人。
胖子老爸也没把这二十岁的儿子当大人,该打时照打不误。
第二十七章 谁把粪桶放老子窗下
胖子没急着回答张秋生问他干嘛的话,艰难的站起来,跑井边打了一桶凉水,拎到树荫处。先擦擦汗,搓搓毛巾,再擦擦汗,再搓搓毛巾。然后把湿毛巾顶头上,坐下来说:
“我吧,想了很久,也不能全怪我爷爷爸爸。我打听过了,我家八辈都这命,升不了官发不了财,只会生娃儿。我爷爷他爸也生了十几个,爷爷的爷爷也生了十几个,成活还都只有三五个。还全都他娘的穷人,没一个考状元中举人,连秀才都没有。好吧,那是读书人的事,我家没人会读书。可一个地主都没有。地主怕土改?开天辟地只有那么一次土改,就让他们碰上了?好吧,不会当地主,你倒是当个狗腿子也行啊,狗腿子也吃香的喝辣的。
什么都不会,只会生娃儿。生他娘的一大串,还养不活。听说前二十年我爷爷还到处作报告,说万恶的旧社会地主压迫他,让他养不活娃。
那个,秋生,这话是老家村子里人告诉我的,我分明看出告诉我这话的人眼里的怪笑。我真臊的慌,真的,就一个字,臊得慌!”
张秋生真想告诉胖子“臊得慌”是三个字,想想还是算了,这胖子反正是胡说八道,当不得真。
胖子继续:“你说你自己生的娃,你自己养不活怪别人。难道你什么事不干,专门在家生娃儿玩,然后交地主去养?天下哪有这道理。
别说旧社会,就是新社会十几个娃儿,你也养不起,还是要死七八上十个。新社会没地主你怪谁去?
秋生你别笑,我说的是真的。我是坚决拥护党的计划生育政策。要不然,你看吧。我大妹、二妹、我弟、小妹加我五个,我妈生了五个。要不是计划生育政策,我家现在肯定又是十三太保下西洋,说不定是十四太保,十五太保下西洋。然后呢,然后多余的就死,说不定就死到我头上,那这世上就没我邓胖子这么号人。感谢党zhōng yāng感谢国务院,感谢英明伟大正确的计划生育啊。”
胖子说完这段话暂停了一会,默默地看着墙角那条张着嘴伸着舌头的狗,像一个沉思的哲学家。大花狗懒得理他,继续张着嘴伸着舌头不停的喘气。
胖子究竟不是哲学家,沉默不到一会又说:“嗯,刚才说哪儿了?反正吧,我是家里的老大,我要改变家庭的命运。这命运到了不改变不行的时候了。
你看啊,我弟前年不当兵了吗?和平时期不打战那倒也罢了,你倒是学个开汽车什么的,复员回家也能开开车吧?要不然学学通讯兵,回家给人修个电视冰箱什么的,也很来钱。
你猜我弟在部队干什么?在养猪种菜,偶而上街摆个摊给人民群众剃头。你说养猪种菜,你要费那么大劲到部队干什么?回老家不就得了?我们家承包的那几亩地不够你种的?
原指望着弟弟到部队就遇上打战,不管跟谁打。跟苏联打,跟越南打,跟美国打,最好跟rì本打。死了不怕,我们家孩子多,还能弄个烈属当当。不死,那怎么样也能混个一官半职吧?那我们老邓家就算出人才了,就算改换门庭了,就算光宗耀祖了。”
都什么年月了,这胖子竟然还有光宗耀祖的思想。胖子45度角仰望蓝天,蓝天上太阳高高照,太晃眼,改仰望树叶。一脸的美好憧景,似乎看到他邓家祠堂的大匾在闪闪发光。不过这时间不长,胖子挘麙{脸回到现实:
“唉,我们家那个祖光不光耀不耀也就这么回事吧。反正门风一定要改变,不能光会生娃不发财。
我就想,我们家祖坟大概有问题。祖宗选坟地时可能只求多子,没求多财。所以呢,就想找个风水先生,把我家祖坟风水给改改。改成不求多子,只求多财。现在吧,目前吧,当下吧,政策规定只准生一个,你命中再多子也无用。”
张秋生在这儿听胖子胡说八道,阳泉jǐng察分局这会可就热闹了。
两个农民抬着一辆铃木皇太子125摩托,可怜的摩托被一根粗绳子拦腰缠了几道捆着。前面的农民手里还拎着一个塑料兜,兜里装着一部大哥大。九十年代初大哥大可是了不得,那是身份的象征,有事没事手里拎一大哥大,那是倍儿有面子。
现在可怜的摩托和大哥大浑身散发着臭气,在这大热天里尤其让人受不了。俩农民进了分局大院,正要将摩托抬进大楼,一个jǐng察大叫:“停,停!就放外面!”
jǐng察捂着鼻子嘴,冲着农民埋怨说:“你们怎么不冲洗干净就抬进来?”
农民将摩托放一个窗台下,对这个jǐng察说:“你也没叫我们冲洗,我哪知道?我还以为jǐng察破案就要原汁原味呢。平时不都是保护现场么?”
jǐng察捂着鼻子嘴,对农民翻白眼。cāo!大粪有什么原汁原味?不过他对农民也没办法,转身准备进楼,这儿太臭没法长待。
jǐng察还没动步,农民又晃着塑料兜问:“这往哪放呀?”
jǐng察指了指摩托,意思是放摩托一起。他不想张口说话,说话就要吸气不是?
他是不想说话,可这由不得他。这时老板刚好从大楼里出来,看见农民正要把大哥大放摩托一起,就对jǐng察说:“你就把它们丢外面?还要取指纹吧?这可是证据,怎么能放外面。”
jǐng察不得不开口说话:“指纹?被大粪泡过的东西上面能取到指纹?”
说话就得吸气,jǐng察感觉自己要吐。其实老板也要吐,可是那两样东西是他的,他肉疼。那年头,大哥大就不说了。私家车还没出现,连一些国营厂也没有小汽车。像这样的进口摩托开在大街上,那是绝对的拉风。这是老板的宝贝。
虽然是要吐,还是忍不住上前仔细看看情况。这一看,老板就yù哭无泪了。整个摩托歪七扭八,扭头拐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