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朦胧中感觉到车子停下来,然后车身传来猛烈的撞击,不多时就只留下金属与石壁的磨擦声,天旋地转——车子冲破了不实用的木栅滚下山崖。咸涩的海水冲入鼻腔,没有想象中的难受,一切都变得不现实,最终落幕在一片死亡黑暗中——却由然腾生出一丝解脱……
安栩醒来已经是傍晚五点多了,这一觉睡得太沉,连手机响过也没听到。伸了伸胳膊,头还有些突突地疼,但和早上比已经好了很多。
昨天他和贺煜去参加酒会,遇到了之前和他一起学电脑技术的老朋友,一高兴就多喝了几杯。加上半夜回来时可能吹了冷风,今天早上醒来头晕的厉害,纪叔打电话来的时候他连床都下不了,随后帮他叫了医生,打过针吃完药就直接昏睡过去。也就没参加这次的交易行动。
拿过手机,上面有五通未接电话,全是来自罗笑的。原本早上应该来的医生是罗笑,但他临时有个急诊手术,走不开,只好换了其他人。安栩有些纳闷,不知道什么事能让他接连重播五次。
回播过去,安栩的右眼皮突然跳得厉害。虽然他并不太信这种左跳财右跳灾的话,但心里不免还是打了个突儿。电话响了很久,在他已经准备挂断的时候才被接起。
“安栩。”
“笑哥,我睡晕头了,找我什么事?”罗笑是他认识的人中最好想处的,他闲来无事也会经常往罗笑的私人诊所跑。
“……凝夕出事了,我现在在医院,你过来吧。”
安栩一慌,手机“叭”地掉在地上,突兀的响声让安栩一下回过神来,拿起车钥匙就往外冲。贺家在Z市有家私人医院,从医疗水平到医疗用具都是目前全球最先进的,贺家的人受了重伤一定会被送过来。
闯了四个红灯,安栩的车子停在医院的正门口,一群穿着黑衣的保镖站在急诊室门外,个个面色凝重,气氛异常压抑。见到安栩,才自动让出一条路。
安栩恍惚地走进去,急诊室里路凝夕的尸体平放在床上,脸色苍白地发青,胸口已经没有了起伏,身上贴着的心跳呼吸探测线还没来得及取下,只有心脏停跳后的仪器发出刺耳的电子提示意敲击着耳膜。安栩僵在原地,迟迟无法做出反应。
罗笑站在床尾,紧握住的手指微微有些颤抖,总挂着温和笑容的脸在敛去笑意后变得冷漠而暴戾。虽然看惯了生死,但今天躺在这儿的是路凝夕,本该淡定的心却起了波痕。
贺煜站在床边,脸色冷的吓人,连安栩也不敢走上去,怕惹怒了这只濒临爆发的狮子。低头着仔细地看着路凝夕的脸,手指轻轻地梳理了路凝夕凌乱的头发,然后拉起盖在他身上的白布,遮住那张苍白的脸。
“三天后办葬礼。一定要查出是谁干的,不惜一切代价。”语毕,贺煜拿起放在椅子上的外套,拍了拍罗笑,大步走出急诊室,留下一室寂静……
耀眼的光亮落在脸上,带着微微的暖意。路凝夕皱了皱眉,只觉得头疼的厉害,身体像被摔过似的酸痛,仿佛已经睡了很久了。
鼻间满是医院消毒水的味道,路凝夕没有立刻睁开眼,脑中如回放般的梳理着出事前的画面,他记得之前自己并没有吃过什么可疑的东西,可能存在问题的就只有纪叔递来过的那瓶水,因为水是之前就放在车里的,他也就没多怀疑。现在想想是越来越不对劲儿,与此同时,路凝夕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纪叔就是内奸。
睁开眼,入目一片乳白,床头挂着点滴瓶子,液体以极慢的速度流入手背的血管中。对于自己获救的过程路凝夕没有半点儿记忆,不过能活着还是值得庆幸的。
“你醒了?”病房的门从外面推开,衣着讲究的男人优雅地拎着保温桶走进来。
路凝夕稍稍偏过头,进门的男人他认识,是本市玖月高级会馆的老板凌宸。他与凌宸并没有什么交集,只是在贺煜加入会馆会员的时候安栩查过关于这个人的资格,路凝夕也只是顺带地看了一眼照片。
不过……他为什么什么在这儿?而且一副跟自己很熟的样子……
“怎么样?哪里不舒服?”放下保温桶,凌宸按响床头的呼叫器。
“你怎么……在这儿?”费劲儿地问出自己的疑问,刚醒来的声音有些干涩嘶哑,但却让路凝夕一愣,自己的声音向来都是略显低沉的,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清辙了?
“睡傻了?你在玖月门口出的事,我当然……”
凌宸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匆匆赶来的一群医生护士非常礼貌外加商量地请了出去,开始细致地为路凝夕做各项检查。而现在的路凝夕已经没有时间去管医生护士的举动,凌宸的话已经占据了他全部的思维。
“玖月门口出的事”?他应该是在山顶路段发生的意外。抬起自己挂着吊针的左手,还是那样修长的手指,但手心处因为长年握枪而磨出的薄趼却不见了,手掌一片平滑,甚至白净的有些无力。
自从成了道上的金牌杀手,路凝夕就没再像现在这样混乱过。他确定这具身体根本不是属于自己的,而这一场明显有预谋的坠崖却荒谬地让他变成了另一个人。他不是不能接受,只是不知道应该从哪里开始接受。
“凌先生请放心,已经没事了。”医生收起检的医用器具,让护士开门将凌宸请进来,“虽然送来的路上一度心跳停止,但并没有对病人的身体基能造成损伤。头部淤血的肿块也散了,由于脑振荡的关系,才使得他昏睡这么久,但所幸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等下午我们会再给病人做一个详细的检查,如果没有异常,一周后就可以出院。”
“好的,谢谢。”听完医生的话,凌宸点了下头。
“凌先生客气了,有什么事尽管叫我。”
送走了主治医生,凌宸坐到病床边的椅子上,“哪不舒服就和我说。这次的事会馆的确需要负一定的责任,等你出院我会给你一部分赔偿金。玖月助唱的工作合约还有一年才到期,我并不准备和你提前解约,当然,你也可以提出想要的补偿,我会考虑。”
路凝夕闭了闭眼,在心理叹了口气。他现在的首要任务是要弄清楚自己是谁,而不是什么劳神子的赔偿,“我考虑一下再答复你。”
“不急。”
静下心,路凝夕又开始思考贺家的事,如果纪叔真是内鬼,那他就必需想办法通知贺煜。但是自己现在这样子就算站在他面前说明真相,贺煜也不一定会信。当然,路凝夕希望贺煜通过这件事能有警觉。而他现在躺在医院里,贺家那边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他也不知道,只能往最坏的方向打算,往最好的地方想。
就整个贺家来说,他担心的只不过是贺煜而已。以前他待在贺煜身边,多少能为其抵挡一些危险,现在他是属于自身难保的。其实路凝夕也不知道自己对贺煜算是什么感觉,有对救命恩人的感激,有对一直照顾他的大哥的敬重,也有一些说不清的情绪以及爱慕,或者说是一种向往和支撑……
凌宸在病房里待到下午,被一个电话叫了回去。他走后,一直躺床上装睡的路凝夕坐起来,不灵活的身体还有些酸痛,只能慢慢挪到床尾,伸到拿出插在床着的病例,上面写着医生龙飞凤舞的字体:
楚音遥,男,17岁。车祸导致中度脑震荡,颅内有淤血,身上多处扭伤,未发现骨折。
而诊断的日期竟然是一个月之前……
第02章玖月
路凝夕的葬礼在西郊的一所墓园举行,这里虽然算不上是Z市最好的墓地,但风水却是公认的好。路凝夕在拿到贺家给的第一笔钱后,就在这里给他的父母买了块地合葬,虽然只是没有骨灰的衣冠塚。
今日将要埋葬路凝夕的这块地也是他自己买的,地址只有贺煜一个人知道。
来参加的人不多,大部分是贺家的人。还有一部分是这次与贺煜合作的沈家人,包括沈天奇。路凝夕的朋友不多,做杀手的最忌讳就是暴露身份,所以道上其他赶来悼念的也大多是看在贺煜和路凝夕非同一般的关系上,想借此与贺家攀上些关系。
“笑哥。”穿着黑西装的安栩走到罗笑身边,眼下的阴影有些浓重,眼睛也泛出淡淡地红血丝。
罗笑拍拍他的肩膀,“凝夕的事贺家已经在查了,你也注意休息吧。”
“嗯”安栩抿了抿嘴角。他一直对自己没有跟着路凝夕一起运送军火的事耿耿于怀,并且固执地认为也许自己去了就不会出事,当然,一切都只能归结于“如果”。
葬礼办得简单而隆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