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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的对极了──尽管她甚至不愿对自己承认。但肯恩并不知道她想要嫁给布莱登的真正理由。「他是个好人,嫁给他会是我的荣幸。」
他注视着她。「但他能够像昨天我在池塘边拥妳入怀时一样,让妳的心狂跳不已吗?」
不,莱登绝不会让她的心狂跳,而她为此庆幸。她和肯恩所做的事令她变得软弱。「我的心狂跳只是因为恐惧。」
他转过身,啜了口白兰地。「没用的。」
「你只需答应婚事,就可以摆脱我了。」
他举起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我要送妳回纽约,妳会在星期日离开。」
「什么?」
不用转头看她深受打击的神情,肯恩知道他刚刚将刀子插入她的心口。
她是他所认识的女人当中最聪慧的一个,为什么却对这件事如此盲目?他知道她不会听进他的话,但他仍必须设法说服她,让她恢复理智,只不过一时之间他也想不出什么好理由。他低咒一声,离开起居室,大步下楼。
他在图书室里坐了好一段时间,低垂着头,颊边的青筋抽动。韦凯琳彷佛已深入他的骨髓,这项认知令他吓坏了。终其一生,他一直看着男人为女人受苦、被愚弄,现在他也濒临了同样的危险。
扰乱他心的不只是她狂野的美,或是她自己尚未察觉的性感。在她身上有种甜美、脆弱,激起他从不知道自己拥有的感情。这些感情令他想要和她一起欢笑,而不是怒吼;想要和她做爱,让她的脸庞绽放着只为他一个人的欢愉。
他往后靠着椅背。他告诉她他会送她回纽约,但他再不会那么做。明天他就会告诉她,他会尽全力和她重新开始。生平第一次,他想要拋开他的愤世嫉俗,朝一名女子伸出手。
这令他觉得年轻起来,而且愚蠢的快乐。
钟敲十二下,凯琳听着肯恩回他房间。星期六她就必须离开「日升之光」了。这项打击太沉重、太过出乎意料,她甚至不知应该如何应对。这次不同于待在学院时,再也没有对未来的计划支撑着她。他赢了;他终于击败她了。
痛苦旋即被气愤自己的无能为力所取代。她想报复,她想摧毁他所在乎的一切。她要毁了他,就如同他毁了她一样。
然而他根本没有在乎的东西,包括「日升之光」在内。纺棉厂一建好后,他就将农场全权交给曼克管理。
纺棉厂……她停止来回踱的脚步。纺棉厂对他很重要,远比农场重要,因为它是独属于他的。
愤怒和受伤的恶魔对她低语着她该做的事──如此简单、如此完美,而且大错特错。
但不比他对她所做的来得错。
她悄无声息地离开房间,从屋后的楼梯下楼。月色明亮,指引她穿过树林,来到储藏小屋。她点燃蜡烛,很快找到了她想要的东西。
煤油桶出乎意外地沉重。她不能冒险到马厩骑马,只好自己提着它,步行走上通往纺棉厂的两哩路。
夜色寂静,煤油在桶内晃荡的声音清晰可闻。泪水无法抑遏地流下面颊。他明知道她对「日升之光」的深浓感情。噢!他一定非常恨她,才要将她赶离自己的家园。
这一生她所爱的只有三个:莎妮、伊莎和「日升之光」,但终她一生,人们一直要将她和她的家园分开。她将要做的事情是邪恶的,但或许她本身就是邪恶的。不然为什么有这么多人恨她?肯恩、她的继母,还有对她漠不关心、不闻不问的父亲。
错了!错了!错了!煤油的晃荡声告诉她必须要转回去,但她拒绝倾听,深陷在绝望中,无法自拔。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她要报复!
纺棉厂里并没有东西好偷,因此没有上锁。她拖着煤油桶上到二楼,用衬裙兜起地上的木屑,堆在煤油桶旁边。工厂的墙是砖做的,但火焰将会摧毁屋顶和内墙。
错了!错了!错了!
她用衣袖拭去泪水,尽可能将煤油泼洒在木屑上。她发出一声痛苦的啜泣,往后退开,点燃火柴丢出去。
它迅速引燃了木屑和煤油。她朝楼梯奔去,熊熊火舌吞噬了木屑堆。当她离开「日升之光」后,至少还有这项报复安慰着她。
然而她所造成的毁灭也是可怕的。它是丑陋、可恨的,而且只证实她和肯恩一样差劲。
她抓起一旁的空布袋,开始拍打火焰,但火焰扩散得太快。一阵致命的火星雨落在她的身上,她的肺部彷佛烧灼一般。她踉跄下楼,拚命吸气。在最底层的阶梯,她摔倒了。
阵阵浓烟朝她熏来。她的裙襬开始闷烧,她空手拍熄余焰,爬到门口,终于吸到了新鲜的空气。
「日升之光」的警铃大作。她撑起身躯,跌跌撞撞地朝树林跑去。
工人在工厂全毁前扑灭了大火,但火焰已吞噬了二楼和大部分的屋顶。肯恩疲倦地站在一旁,满脸都是烟灰,衣服上被烧焦了好几处。他的脚边是一只遭火焚过的空煤油桶。
曼克来到他身边,沉默地评估着受损的情形。「我们还算幸运的,」他最后道。「昨天的雨让火势无法扩散得太快。」
肯恩用靴跟踢着煤油桶。「我们再一个星期就要装置机器。如果放火的人再晚一点,连机器都会完蛋。」
曼克望着煤油桶。「你想是谁做的?」
「我不知道,但我一定会找出来的,」他望着被烧出个大洞的屋顶。「我绝不是镇上最受欢迎的人,我不惊讶有人想要报复我。但他们又为什么要等到这时候?」
「很难说。」
「他们确实选对了方式重创我,我该死的已经没有钱重建了。」
「你要不要回屋子休息一下?或许休息之后,你可以想出办法。」
「再等一下。我想再看看,你先回去吧。」
曼克拍拍他的肩膀,为他打气,便回屋子去了。
二十分钟后,肯恩在被烧毁的楼梯底部捡到它。一开始,他没有认出那是什么。火焰已将原本细致的雕工融铸得一塌糊涂,但在认出它的那一刻,他的心头有如被狠狠地戮了一刀。
镂空银发梳。他曾多次看过它插在如黑色丝缎、狂野奔放的长发里。
他注视着手上的银梳,某种温柔、脆弱的感情像水晶般碎裂了。取代的是强烈的讥诮、恨意和自我厌恶。他真是个软弱、愚蠢至极的傻瓜!
他将银梳收进口袋里,走出被焚毁的工厂,脸庞扭曲,刻蚀着致命的恨意。
她报复过──现在轮到他了。
第十五章
他在快中午时找到了她。她蜷缩在内战期间、被丢弃在农场北方边缘的旧马车底下。他瞧见她脸上和手臂的烟灰,蓝洋装上烧灼的痕迹。难以置信地,她竟然熟睡着。他用靴跟踢了踢她的臀部。
她睁开眼睛。他背着太阳而立,她看到的只是个高大、充满威胁性的身影,然而她直觉知道是他。她试图要爬起来,但他用靴子踩住她的裙襬,将她定在原地。
「妳什么地方都不会去。」
一把被烧得漆黑的银发梳落到她面前。
「下一次妳想要纵火时,记得别留下名片。」
她的胃里翻搅,勉强沙嗄地低语。「让我解释。」这么说真是愚蠢极了。她能够怎样解释?
他微侧着头,挡住阳光。她畏缩了一下,瞧见他冷硬、毫无感情的灰眸。幸好他又动了一下,阳光再度刺花她的眼睛。
「布莱登是帮凶吗?」
「不!莱登绝不会做这种──」莱登不会做出这种事,但她会。她用掌背擦拭干涩的唇,试着要站起来,但他不肯挪开脚。
「我很抱歉。」这些字句一点也不合适。
「我相信妳很抱歉火势没有扩展,烧毁了一切。」
「不,不是的──『日升之光』是我的生命,」她的喉咙因为吸多了烟雾而干涩,但她首先得试着解释。「我一直要的就只有农场。我……需要嫁给布莱登,才能取得信托基金里的钱。我打算用它来向你买回『日升之光』。」
「而妳打算怎样让我愿意卖掉它?再纵一次火?」
「不,昨晚发生的事是……是……」她深呼吸。「我看过了帐簿,知道你扩张过快。只要有一季收成不好,你就会周转不过来,而我得准备钱等着。我不会趁火打劫,而是会开给你一个公平的价格──而且我不要纺棉厂。」
「因此妳才坚持要结婚。我猜即使是布家人,也会为了钱而结婚。」
「不是那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