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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藩既归,朝议令他墨绖从戎,由国藩固请终制,此是正理。乃诏令总兵杨载福,道员彭玉麟,就近统领兵勇,并命两湖巡抚,酌派陆军赴江西助剿。这回已可作结束,待小子休息一刻,再叙下回。
……
琦善之不逮向荣,人尽知之。顾向荣顿兵三年,师老日久,亦犯兵家之忌。行军之要素有二:一仗气势,二仗纪律。三年无功,气势馁矣,纪律亦安望常严?即非分兵四出,亦安保其不倾覆者?或谓苏抚吉尔杭阿,不攻高资,则镇江不致撤围,城内之太平军,无自纠合金陵,夹攻向营,向营即可以不覆,是说似是而实非。高资既为敌军运粮之处,则向荣早宜设法要截,宁必待吉抚乎?吉抚之不成,众寡不敌致之也。就令吉抚不死,向营宁能长保乎?惟金陵韦、杨二酋,一胜即骄,自相残杀,此可以见盗贼之必亡。不然,金陵之围已解,向荣殁,曾国藩被困南昌,洪氏正可乘势而逞,天下事,未可知也。本回前半截叙向营之被陷,有以见专阃之非才,后半截叙韦、杨之自残,有以见剧盗之必灭。
第六十六回 智统领出奇制胜 愚制军轻敌遭擒
却说湖北巡抚胡林翼,奉旨派兵援赣,即遣李续宾赴瑞州,文翼赴吉安。湖南巡抚骆秉章,亦遣江忠义、王鑫赴临江。是时吉安、临江两处,尚在长毛手中。临江方面,由刘长佑、萧启江进攻,相持不下;吉安方面,自曾国荃去后,诸将各存意见,积不相容。适江西巡抚文俊罢职,代以耆龄,耆龄恐临江失守,遂一面调王鑫至吉安,一面奏起曾国荃,仍统吉安军。王鑫既到吉安,长毛酋石达开前锋正到,两下交战一场,互有胜负。这位王鑫颇有才名,他亦以安邦定国自命,至此与长毛另股,相搏数日,一些儿没有便宜,反伤失军士数百名,未免心中怏怏;其言之不怍,则为之也难。自是忧愤成病,终日在床上呻吟。忽报石达开自至,军中大愕,急禀知王鑫,急得王鑫冷汗交流,霎时间口吐白沫,竟到阎罗殿去报到。暗寓讥刺。亏得国荃驰至,军心方定。
国荃即率军击石达开,达开是长毛中一个黑煞星,至是因韦、杨内哄,孤军出走,悲愤得了不得,还有何心恋战?既到吉安,见国荃军容甚整,他竟不战而去。先到的长毛,因后队无故退回,自然一哄随行,走得稍慢的长毛,反被国荃追至,杀毙了好几百名。嗣因长毛去远,仍回军围攻吉安。
这时杨、彭二将围九江,已将一年,守城悍酋林启荣,屡出兵相扑,都被杨、彭击败;他却一意固守,始终不懈,杨、彭二将,倒也无法可施。且因外江内湖的水师,被阻三年,仍然不能沟通。杨、彭商议多日,由玉麟建议,力攻石钟山。这石钟山是江湖的要口,长毛布得密密层层,作九江城的保障,所以湘军内外隔绝。杨、彭二人,悬军九江城下,左首要防着九江,右首要防着石钟山,两面兼顾,为碍甚多,于是决意攻石钟山,密遣人暗约内湖水师,里应外合,又与陆军统领李续宾,商定秘谋,令他照行。此处用暗写,以免平衍。
发兵这一日,内湖水师,先冒死冲出湖口,依山列阵,长毛无日不防他出来,自然率众堵御。但长毛内也有能人,一则恐杨、彭夹攻,二则恐李续宾也舍陆登舟,前来接应,故写长毛防备,以显杨、彭妙策。旋探知李续宾已先日拔营,往宿太等地方去了,长毛遂专力御两面水师。杨、彭二将,闻内湖水师已出湖口,遂将战船分作两翼,鼓棹疾进。那时山上山下的长毛,已分头抵敌,这里方击楫渡江,那边已投鞭断水,两军接仗,都是把性命丢在云外,恶狠狠的搏战,自午至暮,足足斗了四、五个时辰,喊杀之声,尚然未绝;两下列炬如星,再接再厉,你不让,我不走,直杀到天愁地惨,鬼哭神号。猛然见山上火起,照彻江中,映着水波,好象火龙一条,夭矫出没,顷刻间烟焰迷腾,满江皆赤。长毛都惊愕不知所措,回望山顶,恍如一座火焰山,矗起江面,凭他浑身是胆,到此也不寒而栗。一夫骇走,万夫却行,湘军趁这机会,把长毛杀得四分五裂,如摧枯,如拉朽,未及天明,已夺得战舰八十九艘,炮千二百尊,杀毙长毛万余人。外江内湖的水师,并合为一。这一场恶战,若非李续宾佯赴宿太,乘夜渡江,绕出石钟山后,登山纵火,尚未见水师定获大胜。叙明前次秘谋,可谓兵不厌诈。杨、彭至天明收军,检点部下,十分中亦死了两分,伤了三分,正是由性命换了出来。后来由曾国藩奏闻,就石钟山上建昭忠祠,便是因伤亡太多,借祠立祭,妥侑忠魂,这且慢表。
且说湖口既克,下游六十里,就是彭泽县。彭泽县南有小孤山,也是挺立江中,长毛据高为垒,就南北两岸,修筑石城,环以深濠,密排桩木,藉此守彭泽县,作为九江声援。长毛酋赖汉英,踞城扼守,已历四年,杨载福合军进取,到彭泽县南岸,饬兵士登陆,佯修营垒,作长围状。长毛出城猛扑,筑营的兵士,都纷纷逃走。那时长毛争先追赶,直到急水沟,只听得一声号炮,万马奔腾,杨载福亲统大军,于长毛背后杀到。长毛知势不妙,连忙回军,已是不及,没奈何与杨军接战,无如后面又有兵至,把长毛冲作数截。长毛心慌意乱,只得人人自顾性命,各寻生路,奔回城中。这长毛后面的敌兵,看官不必细问,就可晓得是筑营佯败的兵士了。杨载福率众掩杀,擒斩无算,立即围住彭泽城,四面攻打了一日。次日撤去两隅,单从西南两面猛攻,赖长毛汉英,亦令长毛并力抵御,自辰至暮,两造军士,都有些困乏起来。攻城的兵士,渐渐懈手,守城的兵士,亦渐渐放松。赖酋也总道无虞,不防城东突有清军登陴,拔去赖字的长毛旗,换了李字的清军旗,吓得赖酋手足失措,只好招呼部众,开了北门,一齐逃走。看官记着!杨军单攻西南,已是明明有意,留出东北两面,一面约李续宾夜袭,一面放赖汉英出逃,这有勇无谋的赖长毛,正中了杨提督的妙计。名为汉英,实是汉愚,不败何待?赖汉英出了彭泽城,拟逃往小孤山,到了江边,张目一望,只叫得一声苦,正思拍马回走,沿江已有清兵杀来,一片喊杀的声音,震动江流,不知有多少清兵。幸汉英忙中有智,急脱去军装,除下红巾,一溜烟的逃脱,所遗部众,被清兵杀得一个不留。阅至此处,方知杨载福放走赖酋,亦自有计,只赖酋尚不该死耳。后人有诗咏这事道:“彭郎夺得小姑回。”小孤山亦称小姑山,彭郎就指玉麟。
杨载福攻城时,彭玉麟已分兵攻小孤山,夺山破城,可巧是同一日,只相隔了几小时。赖酋逃至江岸,上山下水,已统悬彭字大旗,此时除微服潜逃外,还有何法?杨、彭、李既连拔要害,扫清九江上下游敌垒,遂专力攻九江。
这时候,和春、张国梁自丹阳合兵,复进攻江宁属县,攻克句容、溧水等城,仍逼镇江。镇江是金陵犄角,前次余、吉二人,围久无功,都因金陵屡次出援,所以失利。这番张国梁来攻镇江,仍用吉尔杭阿旧法,自率兵营高资,扼敌粮道,长毛屡次来争,国梁竭力抵拒。长毛战一仗,败一仗,连败四次,方不敢来敌国梁,只扼守运河北岸,筑垒相拒。可见吉抚之计,未尝不是,但兵力不逮国梁,故成败异势。国梁亦不去硬夺,但蓄养了数天,密约总兵虎嵩林、刘季三、余万青、李若珠等,合力攻城。镇江长毛,狃于前胜,不甚措意,至四总兵杀到,如狂风骤雨一般,震撼城垣,气腾貔虎,锋剸蛇虺,草木皆兵,风云变色,长毛见了这般军容,不觉大惊,急率众堵御,开炮掷石,忙个不了。怎奈顾了东管不到西,顾了西管不到东,方在走投无路,那赫赫威灵的张军门大旗,亦乘风飘到。长毛望见旗号,越加股栗,城外的清兵,偏格外起劲,城墙也似骇他的威望,竟一块一块的坠将下来。清兵即溃垣而入,破了城,搜杀数千人,只寻不着长毛酋吴知孝,追到江边,也没有踪迹,料是逸围而去。
国梁收复镇江城,德兴阿也克复瓜洲。原来德兴阿驻节扬州,闻镇江长毛,与清军相持,料知江南的长毛,无暇兼顾江北,遂益勒兵攻瓜洲,四面兜裹,突将土城攻破;长毛无路可逃,多被清兵杀毙。有几十百个长毛窜出城外,又由清水师截击,溺毙无遗。叙德兴阿克瓜洲,与张国梁事,简略不同,已可见两人之优劣。
南北捷书相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