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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刘三娘的房,就听着张家的孩子们的一片哭声,见到她来,都叫着她“大姑姑”,张小碗从他们中间走到床前跪下,看着床上苍老的妇人,眼睛含泪,叫了一声,“娘……”
一直闭着眼睛,不知在喃喃自语何话的刘三娘一听她的声音,突然睁开,伸手抱住了她的手放至胸前,大哭道,“那个时候,我只能想着要死全家一起死了算了,我们一家不要在这人间受罪了,那个时候苦啊,闺女,咱们家那个时候苦得啊,你娘我这心里现在想起来都疼。”
她突然像回光返照般说出了一长串的话,说罢,她的气息越来越弱,她睁着浑浊的眼,看着张小碗微弱地道,“闺女,闺女,答应娘,定要为娘护着他们,你定要啊……”
手上的手劲越来越小,张小碗看着她慢慢断气,她缓慢地点了下头。
“娘……”
“娘……”
“娘……”
“奶奶,奶奶……”
屋子里一片哭声,张小碗掉着泪,好半会全身软得没有丝毫力气,最后还是婆子扶了她起来,让她坐到椅子上,看着一群人嚎啕大哭。
给刘三娘安床时,她眼前一片发黑,张小妹跪在她腿前哭时,她是知晓的,但她已无力去看她一眼。
夕间,汪永昭来了,也带来了一群奴仆过来帮忙。
张小碗在她歇息的房里看到他,朝他伸了伸手,朝他道,“您过来扶扶我。”
见她有非要站起之势,汪永昭大步过来,扶了她一把。
张小碗紧紧拉住他的手,喃喃道,“回府,回府,孩儿们可是吃了晚膳了?”
见她魂不舍守,汪永昭拿过这时递上来的热参茶,大力地吹了几下,随即又试了试温度,这才喂她喝了几口。
热茶下肚,张小碗才回过一点神,这时,她深吸了几口气,才朝汪永昭道,“我们回去罢。”
“你歇在这罢。”汪永昭摸了一下她冰冷的脸。
“不用了,”张小碗摇头,“明早小殓之前过来即好。”
这里是小宝当家,她不能在这当口,替他做了他的的事。
“好。”见她要走,汪永昭便应了一声,转头就对江小山道,“把马车牵到门前。”
“是。”江小山忙道。
萍婆这时收拾着从府里带来的食盒,又匆忙装了一小碗五谷粥送到张小碗面前,轻声道,“趁热喝小半碗,身子才不凉。”
张小碗接过碗,看着桌上那个大食盒,回头朝汪永昭感激地笑了一下,便把粥几勺送下了肚,随汪永昭出了门。
出门时,张小宝大步赶了过来,张小碗往后看,看到了小弟在拉着小妹。
小妹看到她看她,顿时大声地嘶叫着,“大姐,你听到娘的话了,你救救我,救救我的相公罢,大人,姐夫大人,求求您,求求您,看在我大姐为你生了三个儿子的份上,您……”
张小碗脸色发白看着她的叫嚷,如若不是汪永昭扶着她,她都走动不了一步路。
这夜半夜,张小碗睁开眼看了一眼一直未灭的油灯,对身边闭着眼睛的男人说,“老爷,我心里疼。”
汪永昭闻言猛地睁开眼,想也不想,拿过枕头边的盒子,轻扶着她,把救心丸放进了她口中。
吃下药,张小碗吐纳了好一阵,便把脸伏在了汪永昭的胸前,无声地哭了起来。
这是她这世的爹娘啊,一月,她的爹才下葬,现在,临到她的娘了。
只有失去了,她才知道这有多痛。
她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哪怕他们一个只会朝她怯怯地笑,一个只会木着张苦脸看着她,可这一世里,她永远都不会再见到他们了。
“老爷……”良久后,张小碗哭出了所有眼泪,疲倦至极之际,她轻叫了一声汪永昭。
“嗯,好了,别哭了。”汪永昭一手轻拍着她的背,另一手拿着帕子拭着她的泪,目光深沉。
张小碗慢慢软下身体后,汪永昭看着昏睡过去的她,替她裹了他的狐衣,抱去外屋让候在外面的瞎大夫把了脉。
“她把郁结哭出来一些了,这几日用温方养着就好了,切勿着凉。”老大夫说完,又扶了扶她的脉,良久后,看着汪永昭的方向道,“还是看着她点,她虽自懂调解,但情绪过于起伏,于她寿命有碍。”
“嗯,送大夫回房。”汪永昭朝江小山道。
“是。”江小山轻声地应道,走过来扶了大夫往门外走。
这时萍婆来报浴房热水已备妥,汪永昭抱她过去,未让婆子动手,与她净了身。
把她从浴桶里抱起来时,她醒了,睁开眼看着他嘴角翘了翘,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那一刻,她一语不发,汪永昭却知晓,她在担扰他的湿发,怕他寒着。
“我会拭干再上床。”汪永昭朝她淡淡地道。
她这才闭上了眼,嘴角又微动了动。
婆子在给她拭发时,汪永昭自拭了发,喝着手中的热茶,看着在榻上静静闭着眼睛,不声不响的她。
自京城奔丧回来后,眼角的细纹就缠上了她,再也未散去。
自张阿福死后,又知晓善王的事后,偶尔她不笑时,只静坐在那绣衣,全身都会蔓延出几许悲伤。
有时她看着天空,看着夕阳,如没有孩儿来打扰,她都不知道眨眼,谁也不知晓她在想什么。
她不与他说她心里的话,他冷眼看着她克制着她的情绪,想着终有一日她会选择发泄出来,选择继续活下去。
而如他所料,她没有被这人世间打败。
她痛哭了一场,他想,明日早起,她定会朝他露出笑。
她会陪他活着。
她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
“我不在府中,你们要按时用膳。”张小碗一早起来,喝了参粥之后又咽了半颗养生丸,对前来请安的两个孩儿细细叮嘱,“怀仁你要乖乖听爹爹与慕哥哥的话。”
汪怀仁走到她身前,“哦”了一声,便抬脸看她,“那何日我才能去看外祖母?”
“能去时,你爹爹自会带你们去。”张小碗轻柔地抚了抚他的脸,低头捧着他的小脸爱怜地道,“娘亲这几日不在府中,你要与慕哥哥好好照管自己,你是个小大人了,还要替娘亲照顾爹爹与慕哥哥呢。”
“是呢。”汪怀仁点了头,在张小碗怀中双手抱拳,朝张小碗拱手道,“孩儿定会好生照顾爹爹与慕哥哥,娘亲且放心去罢。”
张小碗真是疼爱他入骨,双手揽了他入怀,笑着轻摇了他两下,又偏头与汪永昭道,“我这几日会晚些回来,这春日晚间要比白日要偏冷些,您可切记晚上多穿件衣,莫忘了。”
“嗯。”汪永昭轻颔了首。
“夫人……”萍婆这时在门边轻叫了一声,张家的人已经在门口候着她了。
张小碗站了起来,又伸手摸了摸两小儿的头顶,又走到汪永昭面前,弯腰替坐着的男人整了整衣裳,才与他轻声地道,“那妾身去了?”
“去罢,”汪永昭抬手,摸了摸她耳上耳环间的白色小吊坠,“去罢。”
张小碗朝他福了福身,转身走时,怀慕牵着怀仁到她身边,抬头与她道,“我与怀仁送娘亲到门口。”
这一送,便是送到了大门口,拜见了来接人的二舅舅之后,他们看着他们的娘亲上了马车而去。
小敛过后就是大敛,又过得七日,张小碗才在这日不再去张府。
四月底,在东海当总兵的刘二郎赶了过来,在张府停了两日后,递了贴子到节度使府。
汪永昭请他入府后,张小碗出面与他行了个礼,便欲要退下去。
“汪夫人,且等上一等。”年迈,黑发已全白的的刘二郎突然叫住了张小碗。
“舅大人所为何事?”张小碗转过了身。
“是你让张家跟着你来这边寒之地的?”刘二郎的口气很是不客气。
“是。”
“明知他们身体衰弱,也让他们来这苦寒之地?”刘二郎冷笑了一声。
这时,主位上的汪永昭慢慢地抬眼,轻瞥了刘二郎一眼。
刘二郎回过头,突朝汪永昭逼问道,“还是汪节度使大人对老夫的话也有所不满?”
汪永昭冷冷地勾起嘴角,不语。
皇帝快要不行了,便又派了刘二郎再来刺他一剑罢?
“汪大人,汪夫人是老夫的外甥女,你们的婚事也是老夫为你们保的媒,说道她几句,老夫还是自有那身份的罢?”刘二郎又道。
张小碗见他口气,当下朝他一福,淡笑道,“当然说得,舅老爷这话说到哪里去了。”
说罢,她坐回到了汪永昭的下首,等坐定后,她慢腾腾地拿起茶杯喝了口茶,朝盯着她的刘二郎淡淡道,“舅老爷还有要训的,那就训罢,我听着。”
“明知他们身子不好,还带着他们随你过来这苦寒之地,外人道你孝顺,我看却不然,你这是在害他们,你也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