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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这就去吩咐下人。”
汪杜氏这时便带了丫环出去,不多时,又有丫环进来轻声地道,“大夫人,诗姨娘来找二夫人有点事。”
张小碗闻言看都未看她一眼,依旧轻声轻语地教怀仁背三字经。
“大夫人……”那丫环又福了一礼,叫了一声。
“谁在那叫个不停。”张小碗突然顿住了声音。
“我这便请出去,您别恼。”站于一旁的萍婆朝她福了腰,随即,冰冷着脸紧盯着那垂眼的丫环,脚步却不紧不慢地走到了那丫环面前,待定住,她微昂了点头,一字一句从嘴间挤出字道,“请罢。”
她这话一出,身形有些抖的丫环忙不迭地往后大退,没有几步就退到了大门边,便转身小跑了出去。
萍婆见状冷哼了一声,“哪来的丫环,这般没规没矩的,这口气听着像要爬到主子头上来似的。”
她这话一出,堂屋内的汪申氏,汪余氏后背一紧,不知怎地,那背就挺得比刚刚还要直,便是她们身后的丫环,有那胆小的,都不自禁地在主子背后退了小半步,都垂下头看地,不敢再放肆偷瞄谁。
“二弟妹这府……”张小碗抱着怀仁起身,嘴角勾起,“我看是要好好整整了,主子不像主子,丫环不像丫环,说出去,还道我们汪家无人,撑不起家了,你们说是不?”
说罢,她抬眼朝汪申氏,汪余氏看去。
这二人又见她似笑非笑的脸,当下忙道了“是”,之后就转过了脸,谁也不想看这时的大夫人一眼。
张小碗也像没事人一样转过脸,对着怀中双手合拳,朝她坏笑的怀仁,依旧以刚才与他说话的口气轻声道,“去找爹爹去罢,可好?”
“好,爹爹,爹爹……”闻言能找他找了半天也没找到的爹爹,怀仁便在张小碗怀中手舞足蹈了起来。
“你们歇着,我去看看大老爷有没有回屋。”张小碗朝这两个弟妹说罢这句,就抱着怀仁带着萍婆离开了。
她一走,汪申氏汪余氏就齐齐舒了一口气,这时,汪余氏没忍住,朝汪申氏道,“那婆子是谁?”
汪申氏看她一眼,犹豫了一下,到底是没说出来。
汪余氏见她神色,便忙伸过手亲热地拉住了她的手臂,“好嫂嫂,告知我罢,好让我心里有个数,莫去得罪她。”
汪申氏见她这般亲密,眼睛一冷,嘴间却笑道,“我哪知,以往也只听说她是大嫂身边的知心婆子,别的,也是不知了,倒是你,管家这么多年,认识了那么多贵妇,想来是知晓不少的,不如你跟我说说是哪家的人才出得来这般厉害的婆子,一起合计合计,兴许就能猜出来。”
汪余氏一听,脸上笑意不减,口气也没变,照常笑着道,“看三嫂说的,您也知,我是个忘性大的,听过的事,过耳即忘,确也没记着听谁说哪府有这般厉害的婆子出府。”
汪申氏一听,心里冷笑一声,嘴里也还是笑道,“那便都是我们都不知的了,只能平时处事谨慎妥当些,莫得了这婆子的差话去。”
“可不是。”汪余氏笑着轻应了一声,收回了那手,神色如常地继抬起茶杯喝茶。
“你也坐着,我去看看我们三老爷去,看是不是跟着大老爷回来了。”这时汪申氏朝汪余氏招呼了一声,带着自个儿的丫环婆子走了。
这厢,只剩汪余氏和她的人了,她身后的老婆子,也是她的奶娘闻昆氏犹豫了一下,上前在她耳边轻道,“您看,您要不要……”
“不去了。”汪余氏轻摇了下首,疲道,“我就算上前凑过去当个贤妻又如何,他也不定领情。”
闻昆氏本想说四老爷可要比二老爷好得甚多了,至少不会让个姨娘踩到她的头上来,家中内府也是一切都是她说了算,这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她非要跟大夫人比,跟三夫人比,连谁得到的银子比她多还要去算,这些是能比得来的么?
见她不听教,万般的话说出来还是一句都不听,闻昆氏在心里轻叹了一声,只得退下。
富贵迷人眼,她这夫人啊,过惯了跟贵夫人交际的生活了,便是什么都要比上一比,都忘了,她以前是个二三个月里得了百个铜板当碎钱都要高兴半天的余家女孩。
张小碗回去,汪永昭已回了屋,身上衣裳未换,正在喝着那冰好的凉粥。
她走近,把大叫着爹爹的小儿放到了他腿上坐着,见他要拿勺喂怀仁,忙止住了他,“怀仁哪吃得,便是您,也是不能常吃这凉的,今日是想着外头太阳大,怕您热着了,才冰得如此凉让您下下火。”
汪永昭皱眉,看了一眼身着薄衫的她,朝守在一边七婆道,“拿厚衫给她穿了。”
张小碗这才想起身上穿的是去堂屋的轻衫,她刚一时半会的只注意着这父子了,都顾不上这屋内凉不凉的了,遂即忙笑道,“拿件披风让我披披即可,还给怀仁也拿着一件小的,等会可还要一道用膳,不须穿衫这般麻烦了。”
堂屋炎热,不比放了甚多冰盆的屋内,她要是穿了那厚衫去,定能热得背都会湿一大块,再说,在一堆穿着轻衫的人中,厚衫也着实太打眼了,灵堂回来后,她便换了身薄的才去了后院的主堂屋。
怀仁这时见不能吃他爹爹碗中的吃食,在张小碗说话时便恼火地朝张小碗叫道,“娘亲坏,怀仁要吃,爹爹喂……”
汪永昭听完,低头看了小儿一眼,不快地道,“要听娘亲的话。”
怀仁见他爹爹也训他,就高高地嘟起了嘴,那嘴嘟得都可挂油瓶了。
“听话。”见状,汪永昭用手指弹了弹他的额头。
怀仁被弹疼,伸出手双握了额头,甚是委屈地回道,“好罢,听娘亲的话……”
、213
膳后;汪怀善送了汪怀慕回来,汪永昭领着一家人去灵堂上了香,磕了头。
这夜就寝,想及灵堂里替父亲弟弟跪着守灵的怀善,张小碗无声地叹了口气。
这孝行不做,外面有人说话;这种当口,只能小心谨慎为上了。
张小碗睡到半夜;睡得并不安宁的她醒了过来;在黑夜那点暗淡的月光中;她察觉汪永昭在下床。
等人走到门边;张小碗轻声地出了声;“您去哪?”
“睡你的。”汪永昭转过头低声说了一句。
“我帮您穿衫罢。”张小碗起身,很快走到了他的面前,拿过他手里刚在屏风上捞起的外衫,给他穿上。
这时,外屋有了动静,张小碗快步走至门口,轻道了一句,“莫点灯火。”
她回身又收拾汪永昭的衣带,看着他无声地走了出去。
“夫人。”守夜的萍婆子小声叫了她一声。
张小碗坐到了她的榻上,跟她睡在了一块,轻声道,“睡不着,陪我聊会罢。”
“在想大公子呢?”
“唉。”
张小碗叹了口气,过后苦笑道,“都想,大公子,二公子,三公子,还有老爷都是。”
“船到桥头自然直,您别太操心了,累着了身子。”萍婆子把温热的薄被盖到了她身上。
张小碗笑了笑,睁着眼睛隔着窗外看着那浅白的月光,眼睛里满是疲惫。
萍婆子伸手,拦了下她的眼,“您歇歇罢,明日你还得忙着呢。”
“嗯。”张小碗闭了眼。
“您睡您的,我跟您说着话即可。”
“好。”张小碗翘了翘嘴角。
“您知道我以前的小姐是怎么死的罢?”
“唉。”
“老爷夫人全走后,荣华富贵都不在了,她又生性忠烈,不堪别人言语侮辱,就拔了钗子自刎,那时,您还没找上我,我只得拿了她的钗给她换了副薄棺,这才让她入了土,您找到我那日,若非及早请了大夫看眼,我那眼怕是都要为这孩儿哭瞎了,便是如此,我这心也是为她哭碎了。”
萍婆子说到这,又给她掖了掖被子,淡道,“后来跟了您,又看了您的活法,想着虽是辛苦,但也不是没有好处,您有本事,熬过了今晚,明日就能看得公子们的笑,再熬得过明日后日,你就能看着跟您撒娇的二公子他们长大,看着他们成亲,想想,您要是没了,再也没有人像您这样疼爱他们,也没有在他们做错事的时候给他们指点迷津,他们要是在外面吃了亏,更是无人能像您这样什么都不想安慰他们,缺了您,他们会变得不像您的孩儿,会像那张家的,李家的,王家,赵家的王孙公子哥般一样,等着父荫过后,剩下的就是败落。”
她话过后,张小碗久久无语,很久后才叹道,“是啊,就如你所说般的一样,生了他们,总得好生教着护着他们才是。”
“可不就是如此。”良久后,萍婆叹道,声音凄凉。
她一手带大的小姐啊,因没有人再护着疼着,就这么去了,让她连个怪罪的人都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