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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情憔悴的由纪慢吞吞地抬起上半身,噗噜噗噜噗噜……又沉入了水底。
呕——
等再一次被静捞出水面,吐出肚子里的洗澡水后,奄奄一息的由纪好不容易挤出了话来。
“那个……羽染小姐……”
“是的。”
“我在想你会不会……是在拿我开玩笑吧?”
“你现在才发现吗?”
叩咚!
噗噜噗噜噗噜……
呕……
“羽染小姐……拜托……可以的话请你高抬贵手……”
“不好意思。久坂小姐的反应实在太有趣了,害我忍不住。”
“拜托饶了我吧,这种事情我实在很不擅长应对。”
“我不会再犯了。请原谅我。”
“啊,不会啦,如果只是开玩笑我不介意。不对,请不要再开这种玩笑了。”
“我不会再开玩笑了。”
“不是啦,开玩笑本身是没问题,不过内容最好是能老少咸宜的……”
“话说回来,久坂小姐。”
“怎么?”
“小孩子演戏的事情是真的。”
叩咚,噗噜噗噜噗噜,呕……
清洗抹布,用力拧干,继续擦拭榻榻米。宛若屠杀事件现场的起居室在理绪和一之谷充满奉献精神的清扫作业下,逐渐恢复了原貌。
“变得干净多了呢。”
一之谷一边抹去额头上的汗水,一边向忙着擦窗的理绪攀谈。理绪倏地转过脖子点点头盈盈一笑,又认真投入擦窗作业。
她真的是个乖巧的好女孩呢。一之谷在心中如此感叹道,擦掉了鲜血。
这时,赫然响起玄关纱门打开的声音,走廊紧接着传来了热闹的欢笑。跳进多摩川洗掉一身血液的玉和斋藤探出开心的表情窥看起居室。
“我们去冲凉回来啦。”
“哎呀,哈哈哈,感觉身心舒畅哪——”
“刚才差点吓死我了好不好。本来我们泼水玩得好好的,醉茫茫的斋藤先生突然被水给冲走了,我找了很久一直找不到他。就在我不想管他死活的时候,才看到他从下游用仰式游回来。真的快笑死我了。”
“快溺水时要用仰式游泳。这是基本常识喔~阿玉?”
斋藤用食指刺着玉的脸颊转啊转,不知何故还向他抛了个挑逗的秋波。两个人都早已喝得烂醉如泥。这时,意志消沉的牛丸从勾肩搭臂地傻笑的玉和斋藤背后现身了。
“给你们添麻烦了,一之谷小姐、理绪,剩下来的交给我清扫就好。”
一之谷向惭愧的牛丸露以微笑。
“阿牛你向来比别人还要拼命不是吗?这点小意外不用放在心上啦。”
“问题是,呃——我就是会过意不去——”
“对了阿牛,你可以去帮忙上菜吗?由纪她们应该也快洗好澡了。”
“好、好的,不过是上菜而已,当然没问题!”
一之谷以微笑目送急忙赶往厨房的牛丸。
顷刻,矮桌上摆满了一之谷和理绪所精心制作的各式餐点。
有凉拌豆腐、炖鸡肉与黑豆、用小麦粉和谷子做成的丸子、盐烤溪鱼,再加上町长赠送的西瓜,玉不禁笑得合不拢嘴。
“呜喔!看起来超好吃的!”
“等由纪她们回来就准备开动吧,她们洗澡还洗真久呢。”
说完一之谷向走廊望去,恰见有气无力地把头垂挂在胸前的由纪,让静撑扶着肩膀,朝这里一路拖行过来。一之谷见状喊破了嗓子:
“天啊!不得了了,发生什么事?”
踏进起居室后,静才开口回答:
“她头撞到浴室墙壁,在澡盆溺水了。”
“咦?”
“久坂小姐、久扳小姐,振作一点。”
让由纪靠着纸门坐下后,静以没有抑扬顿挫的口吻向她道歉。由纪从湿答答的头发缝隙若隐若现地露出沧桑的眼睛,开口说道:
“别担心,我已经没事了……”
玉吊儿郎当地从旁打岔。
“怎啦由纪?这回你又捡了什么东西吃?我不是一再叮咛你不要乱捡地上的东西吃吗?”
用刻意激怒人的语气揶揄了一番后,玉露出轻浮表情环望四周的众人开始憨笑。
听到玉说的话,由纪的眼尾向上吊了起来。太阳穴里面有某个东西“啪叽”地应声断裂。她猛然睁大怒火中烧的双眼。
“小孩子会用纯熟的演技演戏!都是你的错!”
“啥?”
“都怪你这副蠢德性!我才会淹水呕吐!小孩子才会演那种戏!”
“你到底吃错什么药啊?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鬼话。”
“不要在那边傻笑!正经一点!”
“你很啰嗦耶,笨蛋。放屁女、拉屎女。”
“你是小学生吗!不准讲那么低俗的脏话!”
“好了好了,到此为止。你们两个感情真好呢。既然由纪也打起精神了就别再吵啰。来,大家开动吧。”
看傻了眼的一之谷出口仲裁,玉和由纪这才停止争执。由纪嘟起了嘴,伸手搔了搔湿淋淋的头发后,向前倾起身子。
宴会就这么闹哄哄地揭幕了。
斋藤跑去找来第二瓶酒,倒在玉的小酒杯上。他接连说了几个低能的笑话,却只有自己一个人笑得开怀。一开始玉受不了他的笑话,还狠狠地羞辱了他几句,可是随着几杯黄汤下肚,脑子渐渐酣醉后,玉愈发觉得那副低能模样很有意思,最后被斋藤随兴想到的笑话逗得笑翻在地上打滚。
相反地,和玉跟斋藤的异次元空间相隔一段距离的牛丸、理绪和一之谷正沉浸在桌上游戏的世界里。这边是十分清新健康又单纯,令人不禁会心一笑的空间。理绪一边拿茶点的谷子丸子解馋,一边掷出骰子,在追过牛丸的棋子后无声地嘻笑着。
静与由纪两人则坐在缘廊,摆动着双脚聆听后院的虫鸣。手执圆扇驱赶蚊虫,同时把切成三角状的西瓜送入口中。把种子吐在院子里后,由纪顶着清醒的脸回头看了后头的笑闹。
嘴张大得连牙龈都清晰可见的玉正在捧腹大笑。喝到满脸通红的斋藤模仿着机器人的动作,讲着低能的玩笑话,每每把玉逗得倒在地上打滚,笑得肚子都疼了起来似的。
“真是笨蛋。”
由纪喃喃说道,重新转回后院。
皎洁的弦月高挂在夜空。
——为什么我会变成这样呢?
由纪默默地在心中如此自嘲。
她一点都没有想和玉吵架的意思。当初和鸟边野他们对阵时,要不是有玉伸出援手,这里老早就沦陷了。我很明白他的贡献,也打从内心感谢玉的付出。明明很想好好表达出自己的心情——却往往闹得不欢而散。我和他动辄针锋相对,事情最后往往沦为小孩子的口头之争收场。吵完架后总是一肚子气无处宣泄,留到隔天见面后又接着开战。
不过,我固然有错,玉也好不到哪去。他怎么可以那么尖嘴薄舌?还有轻浮的态度和不堪入耳的玩笑话也教人无法容忍。净针对我讲那种小学生听了会笑得很开心的低俗字眼,然后像是在挑衅一样呵呵憨笑。被那样子对待不发飙才有鬼。对了,还有那个野蛮的用餐模样和毫无干劲的工作态度。每次都故意空肚子来吃饭,在别人家还敢明日张胆放屁,一吃饱就呼呼大睡——
“你在想什么有趣的事吗?”
突然有人从旁边跟自己攀谈,由纪吓得挺直了背。一旁的静面露诧异的表情歪起了脖子。
“咦?啊……我有笑出来吗?”
“是的。你看起来好像很高兴。”
“咦,有吗?”
“很抱歉打断你想愉快的事情。因为很难得有机会看到久板小姐在笑,忍不住就问了。”
“啊,没关系……讨厌啦。这样讲好像我是怪胎一样。”
静状似不解,面露疑惑貌。
“就我的认知,久坂小姐是怪胎没错啊。”
由纪的太阳穴冒出了青筋,以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和静四目相接,僵持了好一会儿的时间。
吵吵闹闹的宴会一直持续到了三更半夜。看时候不早了,一之谷等人收拾完东西后便各自打道回府,唯独玉醉得不省人事,结果这晚只得留在久坂家过夜。玉裹着理绪准备好的棉被,一脸幸福洋溢的表情,由纪心灰意冷地俯视了他那个睡相后也打了个呵欠,返回二楼的个人卧房。
隔天,调布新町收到了来自座落在隅田川沿岸的大规模共同体——白河移民地的市长信函,内容以温婉的辞藻要求高比良町长撤离调布新町,但字里行间仍藏不住杀气。若是胆敢拒绝撤离的话,士兵的刀剑将会刺向这座町镇。
西元二○七七年七月。对调布新町而言,一个煎熬漫长的夏天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