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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智地闭上嘴。
“形象化方法也将帮助你们心情好转,平静下来。”
“是,应该很适合我。”卡门点头。
我也点头,尽管卡门在起居室扔西门顿的书时我并不觉得她有多平静。
“如果你们做这些练习,我会录下来,你们可以把磁带带回家,”吉尔达指着那台录音机说,“然后下星期,你们在家也可以做。”
“那,嗯——听起来不错。”卡门说。
“我想让你们俩做的另一件事就是画画,”——她说的是“俩”——“画下你所想的乳房里的肿瘤。”——多年来我听惯客户最空洞的情况介绍,最无聊的市场营销,现在就要清算总账了——“你可以加入进来,丹,只是想象一下卡门乳房里的肿瘤”——只是——“然后想像一下化疗是如何进入卡门的身体去杀死癌细胞”——巨蟒!我是在巨蟒喜剧里——“然后试着画出你所想到的——”——有人在胡说八道,这就是我所想到的。
“这适合你吗,卡门?”
“是,我——我想是的。”
“你也是吗,丹?”
“是,似乎是个很好的主意。”
“好,那么,下星期做!”
“是的,下星期。”
她和我们两个都握了手。
“再见,卡门!再见,丹。”
“再见。”我们回头喊道。
在电梯里,我小心地快速扫了一眼卡门,她正笑个不停。
谢天谢地,她的脑子还正常。
在我看来,似乎有点滑稽
在每一个苦难的尽头
人们都能找到坚信的理由
Bruce Springsteen;from Reason to Believe(Nebraska;1982)
19
但是我必须承认与吉尔达的交谈对我们有好处。
这给了我和卡门一个绝好的想法,就是让对方知道自己的感受。这样我就可以告诉卡门:今年夏天我不愿去布隆明岱尔,我最想用飞镖射沃尔特斯医生的左胸口,我觉得每次去MIU感觉很好,因为那是一个没有癌症的地方。卡门也诚恳地告诉我,她真的受不了了,在下一次化疗之前的好几天她一想到针头就发怵。
本来是禁忌的话题,现在都可以拿出来谈了,像癌细胞扩散、切除胸部及死亡等等,突然我的脑子里闪过曾经在西门顿博士书里看到的一句话:悲观的想法并不能帮助病情好转。在他写的“精神力量可以影响病情”,“健康掌握在自己手上”及“科学研究”的章节里,再次证明要战胜癌症必须有开朗的心情。
但有时生活很简单:如果一切情况都对我们不利,而西门顿可以轻松地、以美国式的冷漠忘记所有数字,忘记存活率,那么西门顿就是我们的朋友。所以,过去的几个星期以来,我们一直在告诉每一个愿意倾听的人,西门顿用积极思维、冥想训练和形象化的方法来对抗癌症是经过科学证明的(不过,老实说,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关于吉尔达让我们画画的事)。如果问谁是积极思维的冠军,那个人就是卡门。
我们这样是对的,每个人都这么说。
如果有人能够坚强面对,那个人就是卡门。
我们告诉每一个人精神比身体更有力量。我在说什么——比身体更有力量!我们要做到!我们会勇敢面对未来的日子,所有爱我们的人也一定会支持我们。哈利路亚,西门顿!
金发碧眼,仿佛从童话故事中走出来
Bloem;from Even aan mijn moeder vragen(Vooral jong blijven;1980)
20
现在卡门的头发开始大把地掉。早晨她醒来的时候,整个枕头上全是头发。而从昨天开始,她可以一下从头上拽下一把头发来,却不会有痛的感觉。
“注意。”傍晚我回家时,她举着食指,表情严肃地说,“今天一整天我都在练习——”
她走过来,站在我面前,表情空洞,面有惧色,瞪大眼睛看着我,咬紧嘴唇,装作不尖叫出来,然后双手从头上各扯下一把头发来。她憨豆剧目的一个新节目。
“好吧,不是吗?”她说着,纵声大笑。
晚上她低着头站在浴室镜子前,一边照一边说:
“现在真的很稀了,不是吗?”
“嗯,但是还剩下很多啊。”
“不,不会很久了。看看这个。”她说,然后从头顶扯下一绺头发。我看见有一块一厘米的地方没有一根头发。
“是,你把头发分梳时,才看得到,还可以——”
她几乎没有在听。
“我觉得我坚持不下去了。我很害怕,将来我回去工作,或者在酒吧,别人会看到。”
她很愤怒,一边又流着泪。憨豆先生已经离开我们家了。
“你想怎么样?”我问。
几个星期以来我一直害怕的时刻即将到来了。
“我们干脆剃了吧?”她迟疑地说道。
“你想让我这么做吗?”我说,看着镜子中的她。
忍住。我真这么想吗?
“能不能——你想这么做吗?”她紧张,几乎是尴尬地问。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但我微笑着点头了。
“当然,为你我会这么做。”
她又看看镜中的自己,过了一会儿,她说,“那就这样。”
“好。”我说,然后从镜子旁边的橱柜里拿出电动剃须刀。
“你想怎么做?”她不确定地问。
“先用剃须刀,然后用剪刀?”
“是的,我想这是最好的办法,不是吗?这样会很光滑,我不想戴上假发后头皮发痒。”
我拿起一块白色手绢,铺在她肩上,她还在看镜中的自己。我则像一名专业的理发师看了看她。究竟应该从哪里开始,谁能告诉我?不管怎样,从后面开始吧,这样,在我拿剃须刀剃的时候,她就不会直接看到第一块裸露的头皮了。是的,从后面开始。
“开始啦,亲爱的。”
我深深吸了口气,打开电动刀,剃掉了约四厘米宽的一块,从她的颈背开始剃的。同时,我吻了她的脸颊。她在镜子中看到长发掉在手帕上,拿手掩着嘴,哭了。我哽咽,但手没有停下来,每推一刀就亲吻她一次。我们什么也没说。
十分钟以后,卡门秃了。
你可以把自己藏起来,舔伤口
将夏天浪费在徒劳的祈祷中
Bruce Springsteen;from Thunder Road(Born To Run;1975)
21
“啊——该死的东西痒死了,完全要令我发疯了!”
我从音乐杂志中抬起头。
我们家的后院很热。一侧邻居加盖出来的高围墙把风都给挡住了,只有花园尽头靠近阿姆斯特丹森林的小池塘边,有时会有风吹过,但我们几乎从来不去那。去那里,感觉就像身处森林深处了,非常不自然。有时我和卢娜一起去那喂鸭子,其他时间我们几乎不太会走过去。我们在花园里放了非常大的遮阳伞,但连没有戴假发的我都觉得热,何况卡门。
带刺的假发,从昨天开始卡门就这样叫她的假发了。她已经戴了一个星期了,那几天十七度左右,多雨,是不适合去海边的天气,但对她来说还算可以接受。从昨天开始温度升到二十度以上,她就受不了了。
“你不能把它摘下来吗?”
“不行,穆德随时都可能带卢娜回来的。”
昨晚卢娜在穆德家住了一夜,今天她想去动物园。穆德跟我提出带她去时,我求之不得。星期二又做了一次化疗,周末这几天,卡门刚刚感觉好一些,我却疲惫到了极点。三天时间全职照顾卡门和卢娜,期间抽出一点时间去MIU处理工作,把我累坏了。多亏了穆德,今天早上我睡了个懒觉,现在我精力充沛,甚至下午都想去参加沙滩音乐吧的舞会呢。目前为止,我还没有告诉卡门我的这个馊主意。
“嗯?这不是你家吗?每个人都必须适应这个事实,你秃发了。”我说。然后我尽量装作无意地说,“顺便说一下,穆德不会在这待很长时间,下午她想去参加沙滩音乐吧的舞会。在布隆明岱尔,你知道的。今天下午又重新开始了。”
“我甚至都不愿去想,”卡门一点也不解我意,“我也不想你去。我不想单独跟卢娜在家。”
“不,我也没有计划要去的,亲爱的。”我撒了谎。操。
“好,只是让你知道。”她头也不抬地看着手上的时尚杂志。
“是——难道我没说没有这个计划吗?”
沉默。
“哦,该死的东西!”她叫起来,用手指去抓假发。
“天,卡,把那个该死的东西拿下来吧!”
“不!我不想看起来很滑稽。记住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