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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树下的木椅上坐下，天空依旧雷声滚滚。
会被劈死的吧！奴兮低眉笑了笑，会回到那片繁华中去么？！灯红酒绿。罢了，便是回不去，也罢了……
抬头看了看头顶的枝桠，记得以前谁说过，没有死过的人，不要妄论死亡，因为你永远也谈不深刻！奴兮想，若是回去了，一定要找到那个人，告诉他，死，是什么……
浅笑着便想要闭上眼睛，突然想起墨絮的话，于是小心的瞥向院外的矮树边，怕他在，又怕他不在……
然后，那一点露出的月白，在一片墨绿中显得那么干净，好像永远也不会被污染。
闪电又划过，奴兮闭上眼，这个闪电好亮……
手腕却突然被抓住，随之整个人猛的被拽起，狠狠的撞进一个怀里，并不比雨水温暖多少的怀里。
“进屋去。”明显的压低怒意。不由分说的便把奴兮往屋里拉去。
却偏偏，奴兮脚像生了钉子一样动也不动。
石敬瑭蹙眉看着奴兮：“随我进屋去，再淋下去会生病的。”
会生病的？！啊，是，他应是不知道这样在雷雨天里可能会死的吧。
“不会的，”奴兮咧嘴笑着，笑的灿烂，“屋里太闷了，我想在外面呆着。”
看着奴兮莹亮的眸子在雨水里湿成一片，石敬瑭沉默半响，然后放开拉住奴兮的手，解下外衣撑在奴兮头上。
又是无言的沉默。
很久了，身体早已冰凉。可是，雨似乎一点停的意思也没有。
或许是不忍吧，奴兮终是开口：“你回去吧，等会儿我自会进屋的。”
石敬瑭却并不做声，也不动，仍旧直直的站着，双手举过奴兮头顶，为她撑开自己早已湿透的衣裳。
突然，石敬瑭肋下的白衣开始渐渐变红，奴兮低下视线时无意瞟到，然后卒不及防的整个人瘫坐在地上……
石敬瑭马上弯身想要扶起奴兮，却不想奴兮竟一直蜷着身子拼命往后躲。
见奴兮的样子，石敬瑭一愣看了看自己，原来，打仗负伤时的伤口裂开了，刚想劝慰奴兮，却猛的想起什么，清冷道：“那个梁军，怎么回事？！”
奴兮一怔，愣愣的看着石敬瑭，只拼命的摇头。
石敬瑭一把抓住奴兮的肩膀：“告诉我。…你知道的对不对，你知道他确实不是梁军，他怎么会要抓你去要挟王爷？！”
半响说不话，奴兮看着石敬瑭没有温度的眼底，只觉浑身冰凉，却反倒出奇的冷静下来。
“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
看着石敬瑭，奴兮突然笑道：“你和寄月一样心里清楚他终究是个威胁不是么？！你和寄月一样想着如何杀死他不是么？！所以我杀了他，亲手杀了他！”
石敬瑭猛的愣在了原地：“…你……你亲手杀了他？！”
“是！并且还给了他一个让他五马分尸的罪名。……我答应了他去看他妻子，可是我却没有去，而且，我让项戎代我去了，你知道我为什么让项戎去么？！”说着，奴兮突然咧嘴笑了，“因为他最懂斩草除根！”
听着奴兮的笑声，笑的他心口抽疼，她如何竟能承受这些？！“为什么？”
“为什么？”奴兮撇撇嘴，“你不知道？”
“二弟？！”
却只换来沉默，然后，奴兮点了点头，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看着奴兮半响，石敬瑭猛的起身离开了，雨水依旧很大。
奴兮就那样坐在院子里不知多久，意识早已昏沉。
醒来时，桑维翰正坐在一边。
“……维翰？”
听见奴兮的声音，桑维翰舒了口气：“你总算是醒了。大人一回书房便让我过来看看你，谁成想你竟已倒在地上了。丫鬟们已经帮你换了身干净的衣裳了。”
奴兮抿了抿嘴：“他让你来的？”
乱世奴兮 第一卷 当时只道是寻常 第77章 请你放过我
“恩，”桑维翰点点头，“外面雨还很大，你今晚留在府上吧。”
留在府上？！是啊，是该在这里留一晚，最后的一晚……
想着，奴兮点头笑了笑：“知道了。维翰，不要让她们送晚饭过来了，我不想吃。……我想，一个人呆会儿……”
桑维翰一愣，眼里的光芒好像一下子消失了，顿了顿起身笑道：“那我先走了，你自己好好休息吧。”
看着桑维翰的身影消失在屋外，突然心里一阵悸动，第一次见到维翰，也是雨天里吧，是来这里见到的第一场雨。他抱着自己的古琴莽莽撞撞的就冲进了小屋。那时候，温润的脸上还有未脱的稚气，如今却已有了泛青的胡茬，曾经像极萧寄月的温润，如今，却渐渐的像了刀锋。
被子里的身体仍旧是冰凉，奴兮起身走到门口，外面天将将还有一丝微光，依旧大雨倾泻，空气里弥漫起的水汽氤氲如薄雾缭绕。
早已没有雷声了……
还是抬脚走出了屋子，一袭白衣在雨里显得更加羸弱。
纵然八月的树生得正盛，也挡不住这般的大雨，只是雨到树里后，都会凝成水滴的形状落下。
奴兮坐在木椅上，风也被雨打湿了带着湿意。白衣随着风颤颤而动，发丝也轻轻扬起。
雨滴细细碎碎的从枝桠间漏下，然后顺着发丝滑动，消失或者滴落。
看着看着，奴兮终于知道来这里这么久一直萦在心头的莫名的淡淡的情绪到底是什么了，是一种轻浅的却逼人的寂清感，不是她自己的，是这个对她而言早已湮灭于历史的朝代给她的。
每当晨晓黄昏之际，每当滴雨朦胧之时，那些衔刻成美好弧度的房角屋檐就会像是融成了水墨一般，散发着淡淡的寂清感，不强烈，却一点一点的渗进每一个角落边沿，直到，把那个听雨的白衣女子也融进那一幅水墨里，融进那一片氤氲的寂清里……
视线不自知的飘向那片矮树丛里，然后，那一角被风吹起的白袍闪烁的停在那里……
眼睛毫无预兆的一瞬间就湿了，抿起丝笑，奴兮起身离开树下站定在漫天的雨里。她赌，赌他一定会来。
很久，衣裳和头发都已经湿的开始落下水滴，手脚凉的早已没了知觉。
赌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闭上已经肿涩的眼，奴兮苦笑一声，赌什么呢？！凭什么赌？！原来连筹码都没有！
手腕却突然被抓住，很紧。
猛的睁开眼，烙进眼底的是那双深黑的眸子，所有情绪都隐在黑色之下，看不清辩不明……
“……你来了……”很久，奴兮终于笑出声，“看来，我赌赢了。”
石敬瑭紧抿着泛白的唇没有开口。
“王爷告诉我，你下个月就完婚了，我想，我应该看不到了。寄月说，要带我走，我真的该走了……”
手腕上的力度猛的更重了，然后，那一双向来善于隐藏情绪的黑眸里急切和怒意无从掩饰：“该走了？！跟着二弟？！”
“是。……啊，对了，请你，照顾白芷和兰茵，在我走后。”
“我不准。”
“请你放过我，我真的累了。”
“我说过，我不准。”
“若我执意了？！你要亲手抓我回来么？”
石敬瑭猛的一愣，看着奴兮半是嘲弄的眸子，半响挑嘴笑道：“是。…也许不用我抓，你们根本就走不出去，我不会放你们出去！”
“……随你。”
狠狠甩开握住的手腕，然后毫不犹豫的走出了小院。力道太大，奴兮踉跄的差点跌倒，看着那道月白，仿若聚敛了世间所有的孤寂，直刺的眼睛生疼。
“醒了醒了，终于醒了。”睁眼，便是衾怡担心的笑颜，“小姐，你总该是醒了。”
屋外项戎朝里看了看，复又转过头去研究手上的兵书。
白芷和兰茵也来到床边，奴兮抬眼看了看，挣扎着想要起身，衾怡连连过去将她扶起。
“我……”
“小姐在石大人府上晕倒了，身子被就不那么好，又寒凉侵体，太医说一定要好生养着。王爷为此对石大人发了好大的脾气了。”
“太医？！”奴兮看了看衾怡，“我现在在宫里？”
“是啊。”衾怡点点头，看了看奴兮的样子又道，“小姐是想问你是怎么回来的吧？”
奴兮笑了笑，衾怡又开口：“是刘大人把小姐送回来的。刘大人那天刚回来，见完王爷已是晚上了还过来看小姐，结果知道小姐去了石府也马上就过去了，可到了一看小姐竟倒在地上身体烫的厉害，便马上带您进宫找太医了。刘大人刚刚才走，这几日天天都要来看看小姐的。”
“…这几日？！”
“小姐，您已经昏睡四天了，”兰茵走上前，“小姐饿了么？厨房里准备着粥了。”
奴兮看着兰茵摇摇头，然后看向白芷：“我想喝水，白芷，去帮我到杯水罢。”
应了一声，白芷便转身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