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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立定脚步,决然摇头,喃喃道:“不,绝不会的!那绝不是乔安的风格!”
[隐谋篇:第三章 旧日是非(3)]
第二日,便是清明时节,似是天也知人心,洒起纷纷细雨,人们本就哀愁的心上又平添了一份伤感。街上人来人往,到郊外祭祖扫坟,当然,也不乏借机踏青游春之人。
街道旁边,一座恢宏庄重的大宅稳立道旁,两边并无其他建筑,在春雨之中显得孤零零的。门匾上“徐府”两字虽然蒙尘,却依稀可辨。隐见里面雕梁画栋,飞角钩连,明明应是大户人家的家宅,却偏偏大门紧闭,尘埃厚积,似是荒芜已久,与繁华的历阳郡格格不入。过往行人很少有往这里看的,唯有几个上了年纪的老者偶尔停留仰观,喟叹唏嘘,满面沧桑。
不知这是何时豪宅,如今竟冷落至此?不知往昔园中景致是否如旧?也不知旧时堂燕,如今都飞到何处去了?
天意怜人,却一语不发,只是轻轻的,一遍又一遍的将雨滴洒落,似乎希望能尽量洗去一些尘埃。只是,纵使往日旧观尽现,但那曾经居住于此的旧人,可还能归来么?细雨纵能洗去满身尘埃,可能洗去曾经的血腥与仇恨?可能洗去他们满身的蒙冤不白?天有心,雨无力,唯有站在高高的苍穹,默默的看着这座废宅,等待命运的轮回。
黄昏时分,细雨消散,竟然渐渐露出一片晴空,大地一片幽寂,暮色渐浓,夜幕将降。宅中昏昏暗暗,但仍可见诸般景物。一个白影如幽魂一般悄然飞过外墙,落脚处尘土也不曾扬起,正是乔安。她静立于前庭,目光缓缓扫过园中景物,良久不动。
十二年了,园已荒芜,草已丛生,却还依稀辨得出旧日踪迹。左边的那几十株碧桃花依旧笑迎春风,花香四溢,虽十二年没有人打理,却似乎比往日里长得更好了些,在暮色之中,犹见花颜灿烂,漫如云霞,极是招人喜欢。
但恨堂前桃李,不知人愁,年年岁岁开如旧。
许久,乔安才缓移莲步,信步而游。对她而言,这座大宅比世上任何迷阵更能动其心魄,不用其他,每一草每一木,每一亭每一阁,每一门每一窗都能勾起她对往昔的无限追忆。难道她曾居住于此?难道她与徐谷风果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她依然只是静默,缓步来到后院,旧日路径早以被荒草淹没,曾经的花木扶疏也早已是历史,如今只剩杂草丛生,在夜风中招展,倒是欣欣向荣得很。乔安脚步并不停留,走入荒草丛中,丝毫也不在乎她那如雪的白衣染上尘埃。她走至荒草最为茂盛的西角,终于停下了脚步,俯身蹲下,慢慢的用手拨开草丛。渐渐地,三座丘陵状的土堆缓缓显现,旁边还有三块青石,上面分别刻着“大将军徐谷风之墓”“徐柳氏解舞夫人之墓”以及“徐怀安之墓”。原来,这竟是三座坟墓。
乔安的目光的冷漠不复存在,代之而起的是无限的哀愁,悲愤与无奈,神色瞬息变换不定。此时的她,终于有了一个正常人应有的情绪了。她举起纤纤玉手,轻轻拭去上面的灰尘与泥垢,发出了一声幽幽的叹息,沉重得使人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极想将她搂入怀中好好安慰一番,抹去她的悲伤与一切不快。她的目光随着手缓缓扫过三座坟墓,似是用尽了浑身的力气一样,虚弱地吐出三句话:“爹!”
“娘”
以及,“乔哥哥!”
原来“徐怀安之墓”中埋葬的竟然是一个叫做她称之为“乔哥哥”的人!那么真正的徐怀安在哪里呢?然则刚刚她称徐谷风与其夫人柳解舞为“爹”“娘”。。。。。。
原来真正的徐怀安是她!原来大将军徐古风是有一个女儿,而非他人所认为的公子!
乔安的目光停滞了,十二年前的情景一幕一幕得浮现上来,在她眼前一遍又一遍的播放,永不停息。隐隐约约的,乔安似乎又看见了曾经的两个幼小的身影,伴随中清脆的欢笑声在曾经的满园春色中穿梭,嬉戏游闹,轻松畅意。她慢慢闭上眼睛,记忆中尘封已久的画面无声的展开,蔓延。
“安安,立民,小心摔跤!”是母亲关切的叮嘱。
“安安,你慢一点啦!我追不上你了。”是乔哥哥焦急的声音。
“乔哥哥,你来追我啊!”是很久很久以前的自己。
眼前似乎又浮现起当日的情景,美丽的母亲,永不脱江湖儿女的豪气与潇洒,以及那一点点女儿家的淘气,似乎只是自己的大姐姐;温柔稳重的乔哥哥,虽然只比自己大几天,却永远以自己的保护者自居,小小的身躯中却有一个令她觉着安心的灵魂;以及曾经的自己,有着明亮的笑容,放肆任性,总是穿着男装,要哭便哭,说笑就笑;还有很少见面的父亲,文武双全,豪爽又不失睿智,疼爱自己如珍宝。。。。。。
是那是怎样的幸福啊?她一直沉醉在美梦之中,有着二十多岁的灵魂却依然忘我的去做一个小孩子,享受从未感受过的亲情与呵护,天真的以为一切可以永恒。那时的她总是幻想,长大以后会嫁给乔哥哥,在众人的宠溺下过一辈子,此生了无遗憾。
然而,谁举起了手中的大刀,朝着自己的幸福狠狠地砍去?刀光一闪后,一切都成为碎片,所有的幸福与梦想都消失无踪。
乔安猛地睁开眼睛,眼中闪出摄人的寒光,锋利如刀,身上更有浓浓寒气向四周飘散。
本以为苍天垂怜,成全了她的梦想,让她穿越千年到另一个世界。却不知,命运的车轮轰然运转,转眼间,一切又回到了从前,除了沉重的仇恨,什么也没有给自己。
原来,命运的无常与残忍,从未改变!
[隐谋篇:第三章 旧日是非(4)]
她的神色又恢复了先前的冷漠,目光中带着深深的仇恨,贝齿咬唇,看着那三座荒坟,良久才缓缓地道:“爹,娘,你们放心,安安一定会为你们报仇的!”
不管那个人是谁,不管他的位置有多高,她都一定会报仇!
既然他毁灭了自己所有的梦想,那么她也会十倍奉送,让他知道什么叫做毁灭,让他尝尝那种一无所有,欲哭无泪的滋味!
她的目光转到了那座小小的坟墓上,神色虽然转柔,眼光却比先前更加复杂。许久,她又轻叹了一口气,伸手从衣领里掏出了一块金黄的锁片,眼光巡娑着。那是一块看起来很普通的金锁,似是用来给小孩子带的,一面铸有平安如意四个字样,另一面则只有一个“乔”字,旁边是奇异的花纹围绕周边。她慢慢的闭上了眼睛,眼前又浮现起一个小小的身影,永远温柔稳重。
他从脖子上解下了那条带着金锁的链子,慢慢的带到了她的脖子上,稚气未脱的声音坚定的不容人反抗:“这条链子是我出生时就带有的,现在给你!记住,从今天起,你不再是徐怀安,我才是!”
“安安,爹娘收养了我,视若亲生,我无以为报,只有尽力留下他们的血脉,留下你!”
“安安,从今日起,我替你去死,你要替我活着!”他站起身,脸上仍然不脱恐惧,却似已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决然的转过了身,在自己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跑了出去,冲着那群搜寻的甲兵跑去,边跑边喊:“我是徐怀安!我是徐怀安!你们抓我就好,别为难旁人!”
我是徐怀安!我是徐怀安!那声音又在耳边不停的回想着,清晰得犹如昨日。四岁的徐怀安躲在墙角,瑟缩发抖,有恐惧,有悲伤,也有懊悔。有着二十八岁的灵魂,却没有好的法子,叫一个四岁的孩子替自己去死。自己真是没有用!
四周渐渐安静,夜幕也渐渐降临,大地一片孤寂黑暗,犹如现在一样,伸手不辨五指,看不出出路,看不见未来。那墙角里的一个男装打扮的小女孩的神色突然起了奇异的变化,似是一瞬间成熟了许多,长大了许多。她沉静地解开头巾,一头青丝飘然而下,她脱去昂贵的丝绸男装,抓起地上的泥土,往自己的脸上身上涂着,直到将自己弄得有如小乞儿一样才罢手。接着,她站了起来,冷静而又仇恨的目光在夜幕之中犹如受了伤的野兽一般,绝望,疯狂又充满危险!
从那一刻起,四岁的徐怀安就死去了,活着的,是二十八岁的乔安!乔立民的乔,徐怀安的安!
忆及往事,乔安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曾经的一幕幕场景在脑海中又鲜活起来,在她的眼前铺展,蔓延。
她靠着那身破破烂烂的装束,成功的在第二天混到了刑场,夹杂在围观的人群中,她静静的看着刑场上的那些人,每一个人的面容都是如此的熟悉,只是,今日一别,只怕就相见无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