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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不想再当首席执行官了。我读过的季度报告已经够多了。
弗兰克和我很快决定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在加州，每到一个地方，都会有人认出我来，这让我有了更多的自省机会。夏威夷也一样，我和弗兰克在那里待了一个星期，所到之处，总会有人过来，向我表达他们的支持。我非常感谢他们的好意，但这也让我不免感到尴尬。
离开惠普公司后，我还面临着一个重大的选择：应该如何向公众解释我的经历。我的人生此时正面临着重要的转折，我也思考了很多。当我被迫离开惠普公司的时候，董事会曾要求我发表声明，表明我的离职是我和董事会共同商议的结果，我是在双方已经共同实现了既定的目标后离开惠普公司的。然而，我拒绝了这个要求。我可能犯过错误，也已经被辞退，但我不可能在谎言中度过余生。我从心底里相信，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时间会说明一切，人们终将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真相总有一天会浮出水面。媒体报道沸沸扬扬，各种流言蜚语持续了好几个月。我没有接受任何访问，也没有发表任何声明。我知道，总会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根据原本的日程安排，我将在2005年春天受邀参加多场演讲活动。离职后，我取消了一切的这类活动，但有一个活动我有些犹豫。我本来答应要在北卡罗来纳理工州立大学的毕业典礼上致辞的。这是一所著名的美国传统黑人大学，我对这所学校的情况也比较熟悉。相比其他的高校，从北卡罗来纳理工州立大学毕业的非洲裔学生中，进入技术行业的人数更多，同时，从这里进入自然科学、数学和技术行业的非洲裔女性毕业生在数量上也具有明显的优势。惠普公司也曾多次前往这所学校招聘毕业生。
能受邀在北卡罗来纳理工州立大学的毕业典礼上讲话，我感到非常光荣。因为我知道那里有很多学生一定是过五关斩六将才得以进入这个学校读书的。毕业后，他们还要面临各种挑战。在我的职业生涯中，我曾遇到过很多人，因为他们经受住了各种考验，克服了各种困难，所以比常人取得了更加辉煌的成就。我打电话给北卡罗来纳理工州立大学的相关工作人员，问他们是否还需要我过去做演讲。他们给了我肯定的回复。于是，我即刻着手撰写了一篇关于克服困难的演讲，希望能给毕业生们一些启示。
我觉得以幽默的开场白开始演讲是很可取的做法。这次演讲也不例外。我称呼北卡罗来纳理工州立大学的毕业生为“求职同行”。我告诉毕业生们，“在我离开惠普公司的消息被传得沸沸扬扬的时候，我曾打电话给北卡罗来纳理工州立大学确认是否需要取消我的演讲。我从校长那里得到的回答是，‘完全不用’。他认为，此刻的我和各位毕业生的处境相同，因此有更充分的理由来这里和大家分享我的看法。”
“校长说得很对。”我说，“毕竟，我如今也需要到处发简历，还在上面写出了我的推荐人。我现在背着新的公文包，随时准备去面试，如果现在这里有招聘官，我上午11点钟就能去应聘。”
这是我第一次和毕业生们分享我的人生经历，我后来把这些故事写进了《勇敢抉择》＇1＇（Tough Choices）一书里。我也谈到了我在从秘书起步的职业发展道路上所碰到的障碍。我告诉学生，我的上司曾把我当作只是用来摆在会议室里装点门面的“花瓶”。一次，我的男同事们正准备在会议室里接待一个难缠的客户，他们几个人都说我不敢参加，但后来我还是去了。我知道北卡罗来纳理工州立大学的学生都有自己的故事，而且跟很多人相比，我的故事根本不算什么，但我依然希望用我的经历来鼓励他们迎难而上，不断接受新的挑战。
“永远不要出卖你的灵魂。”我说这句话的意思是：不要违背自己的本性和良心做事，不要委曲求全，不要放弃信仰，因为不论要面对怎样的结果，做自己永远比出卖自己的灵魂要好。
那一天，北卡罗来纳理工州立大学格林斯博罗体育馆内座无虚席。做好毕业演讲并不简单，毕业前夕，学生们往往忙着搞各种纪念活动和聚会，根本无心听演讲者说话。但那天，我在现场发现，所有的毕业生都在认真地听我演讲，我顿时感到安心了不少。接着，我说出了4个月来，我一直在找机会诉说的话。
“很多人都问我，在这个时候失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我告诉毕业生，“实际上，我对自己选择的人生感到自豪，虽然我也曾经犯过错，但我从不遗憾。我曾料想过的最糟糕的事情已经发生了。我几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解雇，媒体对我紧咬不放，几个月来，我的个人生活也成了媒体追逐的新闻。但即使如此，又能怎样？我依然泰然自若，我还在这里。”
听到这番话，在场的所有毕业生都站了起来，掌声雷动，为我欢呼。我不敢自夸，我能得到这样的响应，并不在于我的故事有多么感人，我只是讲了一个每个人都有可能遭遇的情况，一个有可能激励所有人继续前进的故事——我以最纯洁的灵魂迎接这场猛烈的暴风雨。我们不仅要生存下去，更要奋起——无论外界对你下了怎样的结论，无论大众如何诋毁你，我们一定要从内心认同自己的正直和勤奋。
“我现在内心平静，我的灵魂纯洁无瑕。”我说，“这些话日后将写入我的书里。”我如果选择放弃自我，故事的结局可能大不相同。但我的脑海里时常闪过这样一句话：“你若丢了灵魂，得到全世界，对你而言又有什么好处呢？”
***
在北卡罗来纳理工州立大学毕业典礼后不久，企鹅（Portfolio/Penguin）出版社的阿德里安·扎克赫姆就跟我联系了出书的事情。他给我写了一封信，说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可以把我的经历写成书。但是，我却对此十分犹豫。弗兰克和我正在享受难得的自在时光。我们在原来的房子附近又买了一套公寓。洛丽和特雷西都住在弗吉尼亚州，特雷西生了两个女儿——卡拉和摩根。我们的家人，女儿们、外孙女们真的都是我们快乐和自豪的源泉。
2005年夏季很快就要过去，我依然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接受扎克赫姆的出书邀请。在北卡罗来纳理工州立大学的演讲是我生平在公众场合谈论个人感受最多的一次演讲。我在其中倾注了很多的心血，看到反响不错，也感到非常开心。人们一直在问我，为何不写一本书把我的思想全部表达出来。说实话，我觉得已经把该说的都说了。以非常冷静的心态回顾我在惠普公司的职业发展，就好像一个观众，在看舞台上演出的一幕幕戏剧一样。如今，戏已经落幕。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回到剧场，再次体验其中的辉煌和人性的背叛。我好不容易才把自己抽离出来，难道还要回去吗？
直到2005年9月，我才真正下定决心要写一本书。我首先要做的事情是写一个大纲。我有条不紊地开始执笔，花了两个半月的时间完成了初稿。我想要写一本关于我如何看待商界的书，因而把重点放在了描述处在商界中的人身上。对我而言，是人的故事构成了整个商业的运作，人们在面对支持和挑战的时候，会有怎样的作为？商界的发展动向就是人们向往的远景和创造的未来，正是因为这一点，我才对商界有着特殊的感情。我所写的大纲有点儿不太合适，与其说是我的回忆录，不如说更像是一本商业管理教材。扎克赫姆鼓励我从头开始，重新构思如何讲述我个人的故事。
我在商界的成就，是靠业绩打拼出来的，并不是靠动动嘴皮子就可以获得的。我低估了人们了解领导为人和风格的重要性。现在回想起来，我更加肯定了这一点。一个人的品质并不体现在他当下的某一个具体行为中，而在于他一生的所作所为。这些行为最终将堆积起来，形成这个人特有的经历。
在扎克赫姆说服我将这本书写成我个人的故事之后，我知道我必须得亲自动笔了。这让他感到非常不安，因为他希望我和他人合著。不过，最后我说服了他。写这本书对我而言很有挑战性，但写书过程本身却让我受益匪浅。我在硅谷家中的地下办公室里写作，透过房间的窗户，我能看到外面的橡树。我每天坚持写作10～12个小时。晚上，弗兰克会阅读我所写内容的打印稿。按照这种模式，我从2005年12月开始，其中改了三稿，最终于2006年3月成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