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日头渐次偏西,拉长了所有的光影。周家大门洞开,白晃晃的灯笼上写着一个乌黑的“丧”字,门楣上的白幔随风轻轻飘着冷清中透着阴森。
“怎么都没人呢”润娘一行人下了车,看着门庭泠落的周家,甚是奇怪。
一行人才抬脚上了石阶,正巧老徐头出来点灯,润娘拉着他问道:“徐伯,怎么都没人来吊丧呀”
老徐头抹了抹泪,看清了来人,很是一愕道:“原来是恒大娘子呀,哎,前些日子官人四处跟人借银子,把人都借怕了。都只只叫小孩子家送几络钱过来就算完了。如今只有族长在里头坐着。哎,如今家里空荡荡的,真不知如今发付太爷的这桩大事。”
众人且行且说,一路进了停灵之室,但见惟有周悛父子俩披麻戴孝的跪在灵前烧纸钱,周友清坐在灵旁,老泪纵横。润娘不由心里一酸。她知道周世齐自小便跟在周友清身边,说是侄儿倒也不比儿子差甚么,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已够伤心的了,况且这灵堂前这般冷冷清清的心里怎么能好过。
润娘带着周慎磕头上香,周世齐才缓过神,看清了来人,登时是万分惊讶:“恒哥儿媳妇?”
润娘见周友清颤微微地要起身,赶忙上前扶住:“四叔公,节哀顺便吧。”
周友清老泪滚滚:“没想到临到最后,只有你肯来上柱香—”他话音未落周悛猛然蹦起,若不是巴长霖差来的那几个小厮眼急手快,他可是要扇着润娘了。
“贱妇,你来看我的笑话么”
“悛哥儿”周友清沉声喝道:“在你父亲灵前,你撒甚么泼。”
虽说这结局是周悛自找的,可润娘心里总是有些过意不去的,因而也不答言,自秋禾手里拿过奠仪交到周友清手里:“叔公,旁的事我也帮不上,这点钱聊算是咱们做晚辈的一点心意。”
“你给我滚出去,我不稀罕你的臭钱”周悛被老徐头抱着,兀自踢腿挥手地叫骂着。
周友清将钱放在灵前,向润娘道:“我送你出去。”
“有劳叔公了。”
润娘怜悯地望了眼周悛,随周友清出了灵堂。
“对了,怎么不见悛大嫂子啊?”
“哎………”周友清叹道:“秦家早就送了份合离书来了”
润娘沉默了,自己一直觉着秦氏为人虽然尖刻了些,可待周悛还是实心实意的,如今看来也不过如些,这便是夫妻么大难来时各自飞。
“悛哥儿也是个痴心傻意的,抱着他大舅子的腿直嚷着不肯合离,哎,心都不在了还要人做甚么”
润娘不由转头望向这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眉宇间的悲伤真挚而浓烈,沉重的语气透着满满的心疼。对自己虽说是刻薄了算计些,可对自己喜爱的晚辈,他也是个慈善的长辈。
润娘实在不忍心看老人苍老的身形溢满悲伤,出言劝道:“要我说也不至于就山穷水尽了,眼见就要仲秋了,待地里的粮食收了上来有了租子,慢慢的也就回复过来了。至于说媳妇,大丈夫何患无妻,悛大哥长相好不说,又是个举人还怕说不到更好的媳妇。总之啊,日子是人过的,眼前虽有难处,咬咬牙也就过来了。”
周友清诧愕地望着润娘,忆起旧年自己那般逼迫她,好生羞愧,苍老浑浊的眸中透出点点真诚:“你还是搬回来的好,城里住着样样的都要花钱。”
润娘倒有些不习惯这样的周世齐,勉强笑道:“也是没法子的事,一来我也交了一年的租钱,这回搬回来也要不回了,二来慎哥儿在书院里念书,咱们住城里他也就不用起早贪黑的赶路。”边说边已带着周慎上了车:“叔公且回吧,不用送了。”
话未说了,她便放了车帘,叫阿大赶紧的走。
哎,原本针锋相对的人突然变得温情脉脉起来,可真是叫人受不了。而原本相依相偎的人忽成陌路,润娘闭着眼微微一笑,自己连哭都哭不出来么?
正文 一一五、以退为进
一一五、以退为进
直待周世齐过了头七,润娘才带着周慎回城。她抱着女儿才一下车子,鲁妈就迎上来笑道:“总算是回来了,巴公子、汤官人日日的差人来问。”
巴长霖的担心她还能理解,这汤饶臣又是甚么意思?
“汤官人可有说是为着甚么事么?”润娘话还没未问完,斜刺里就赶上个人来:“周娘子安好。”
润娘站住脚,定睛看去但见一个衣帽齐整、十三、四岁的小厮给自己行礼。
“你是谁家的小子?”
“是汤官人差小人来瞧瞧周娘子回来了没有。”小厮垂头束手,不卑不亢地答道。
“你们家官人找我有甚么事呀?”
“这小人就不大清楚了。”
润娘赏了小子一络钱,打发了他,弄哥儿忽地小声地哭了起来,润娘嗯啊的哄着,笑道:“怕是饿了呢”
沈氏走上前接过弄哥儿,笑道:“咱们弄哥儿可是准点得很,从来就不瞎闹的。”
一行人说笑着进了内院,自有知盛带着阿大他们卸车搬行李。
时序虽已近仲秋,因着连日不曾落雨,日头便又炽烈如火了,反倒比前半月前要热上三分了。
润娘回屋洗了过脸,换了身轻薄的衣裳坐在炕上给刚吃饱了的女儿扇扇子。
“你个臭丫头,晚一些吃饭都不行么?累得你沈妈妈汗也不及抹、茶也不得吃一口的就先喂你”
秋禾正抱着个酱紫粗麻的大包裹进来,听了这话格格笑道:“咱们弄哥儿算不错了到点才闹,我听着婶子他们说,当初慎哥儿可是没日没夜的闹呢。”
润娘回过笑望着她,道:“哟,甚么时候你母亲俩个说起体已话来了,婶子可告诉你盛小子小时候是怎么个闹法么?”
她话未说完,秋禾已躁红了脸:“你这人叫人真没法子说话了”说罢跺着脚摔帘而去。
周慎与她错着脚进来,给润娘行了礼,道:“阿嫂,我这么些日子都没上书院了,等会吃过晌午饭,我想就上学去。”
看着满脸老成的周慎,润娘忽地有些发怔。这段日子以来自己不是围着女儿、刘继涛转,就是为了那点子农货操心,倒着实是冷落了他,这会细看这下才发现他竟是长高了好些,板起的小脸上也渐渐褪去当初的稚嫩
润娘看得一阵心疼,自己终究是没保护好他,强忍下泪轻抚着他的脑袋:“阿嫂给你说过念书固然重要,可身体更重要这么热的天你还大晌午的往外跑,受了暑气岂不是得不偿失。”
“可是………”周慎还待要争辩,润娘拉着他的小手道:“今朝下午陪陪阿嫂好么,你都许久没陪过阿嫂了。”
周慎看着润娘秀眸中点点的期待,甚是乖巧的点了点头,还给了她一个灿烂的笑脸:“好,今朝下午阿嫂就陪着我和弄儿。”
整整一个下午,润娘都在屋里和周慎下棋临贴,直至申时二刻孙季文下学回来,周慎才同他玩去。
周慎一出了门,秋禾就走来禀道:“汤官人在前头偏厅候了许久了。”
润娘瞥了她一眼,边穿外衫边道:“你倒会自做主张了,万一我今朝不得空呢?”
秋禾帮她系了衣带,笑道:“我就料着三郎回来后,咱们慎哥儿定是坐不住的,才敢叫他候着的。”
“你呀”润娘咬着牙戳了她一指甲,抬脚步向前院而去。
汤饶臣在偏厅里坐了大半个时辰了,心里直是好笑,自己还是头一次这么巴巴找上门求人家合伙做买卖,而且还是把到手的买卖硬生生分出去一半,结果人家不稀罕不说,自己还担心人家不答应。
“哎………”汤饶臣轻叹了声,想起刘继涛临走前说的话“汤官人,天下的买卖天下人做,你一家独占了难免叫旁人看着眼红,周悛不就是吃了这个亏么”
汤饶臣清楚的记得他当时阴冷的神情和如冰的话句。而“周悛”这个名字直像根刺样直扎在汤饶臣的心底,若说两年前的卢家其中详情他不太明白,可如今的周悛却是自己亲手推他落井的
好一招借刀杀人啊倘若自己不老实点,天晓得他们会借哪一把刀来要汤家的命呢
想要保全自己,就得给自己找一道护身符。润娘便是刘继涛唯一在乎的,汤饶臣在商场上打滚多年,刘继涛每每提及润娘,眸中那毫不掩饰的柔情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所以只要把润娘给绑在自己身边,刘继涛不看僧面看佛面,总会照顾自己几分。
何况数日前京中又传来邸报,如今刘继涛已从吏部直调中书省,任中书舍人,且特旨赏正四品衔。
朝堂上的风云变幻,不是他这样的升斗小民可以揣测的,总之一句话,刘继涛是不能得罪的。
润娘走进偏巧厅就汤饶臣眯着眼在那儿出神,连唤了向声也不见答应,与秋禾互视了,大声唤道:“汤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