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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上阳台,倾听顺檐而下的雨声。忽然想说些什么。说些什么呢?关于某种残酷的东西。我身上没有的东西。关于世界是一个荒谬,等等。怎么荒谬?并无特别缘故。因为我写不好作品。还因为我听到太多大大小小、多如牛毛的无聊事情。但是在这些烦杂的重负里面,没有比必须不断挣钱这个永远的重负更沉重的。如果有个地方能让我舒舒服服躺在床上,两年时间都不用写作!即便那里是疯人院,我干嘛不去呢?
十一月××日
我的生日宴会因为腹泻的缘故推迟了一周,于今天举行。十五头清蒸乳猪。一百镑牛肉。同等分量的猪肉。水果。柠檬水的味道。咖啡的香味。红葡萄酒、牛轧糖。楼上楼下全都是花、花、花。临时增设了六十个拴马桩。客人来了总有一百五十人吧。三点钟来,七点钟走,好像海啸过境一样。大酋长赛乌玛努把自己的一个称号赠送给了我。
十一月××日
下山到阿皮亚,在街上雇来马车,和芳妮、贝尔、洛伊德一起堂而皇之地前往监狱。为了给玛塔法麾下的犯人们送去卡瓦酒和香烟等礼物。
在镀金铁栅栏的包围中,我们、我们的政治犯们、还有刑务所长乌尔姆普兰特举杯共饮卡瓦酒。一位酋长在喝酒前,先伸出胳膊把杯中酒徐徐倒在地上,用祈祷般的语调说道:“愿神也光临这个酒宴。这集宴是多么美好!”不过我们赠送的只是被叫做斯皮特·阿瓦(卡瓦)的下等酒。
近来,仆人们有点偷懒。(虽然和一般的萨摩亚人相比,决不能说是懒惰。“萨摩亚人从来不跑,只有瓦伊利马的仆人例外”,某位白人的这句话令我自豪。)通过塔洛洛的翻译责备了他们,并宣布对偷懒最严重的人扣除一半工资。那人温顺地点了点头,不好意思地笑了。刚来这里的时候,如果给哪个仆人的工资减去六先令,那人马上就会辞职的。而如今,他们好像都把我看作酋长一样。被扣工资的名叫迪阿的老人,是萨摩亚料理(给佣人们的)的厨师,拥有几近完美的堂堂风采。他的体格和容貌,可以说是从前名震南洋的萨摩亚战士的典型。但是谁又能想到,这还是位软硬不吃的骗子呢?
十二月×日
万里无云,可怕的酷暑。受狱中酋长们的邀请,下午在烈日的暴晒下骑马四英里半前往监狱赴宴。
是对前几天的回礼吗?他们把自己的乌拉(用许多深红色种子串起来的颈饰)摘下来挂在我的脖子上,称我为“我们唯一的朋友”。虽然是在监狱里,却是场颇为自由盛大的宴会。花席十三张,扇子三十把,猪五头,鱼类堆成的小山,塔罗芋头堆成的更大的山,是送给我的礼物。当我推辞说,这么多可拿不动时,他们说:“不,请务必带着这些东西从拉乌佩帕国王家门前走过。国王一定会妒忌的。”据说挂在我脖子上的乌拉,一直是拉乌佩帕很想得到的。看来捉弄国王是囚犯酋长们的目的之一。
把小山一样的礼物堆在车上,挂着红色的颈饰,骑着马,犹如马戏团的队伍一般,我在阿皮亚市众人的惊叹声中悠悠然回到了家。虽然经过了国王家门前,但是他果真嫉妒了吗?
十二月×日
搁浅许久的《退潮》终于完稿。劣作?
最近一直在读蒙田的第二卷。不到二十岁时,出于学习文体的目的我曾经读过这本书,这次重读不禁目瞪口呆:那时候的我究竟明白了这本书的什么地方?
读过这种特伟大的书之后,什么作家都显得成了孩子,变得无心再读。这是真的。但尽管如此,我对小说在所有书籍中是最上乘(或者说最强大)者这一点仍然深信不疑。与读者完全融为一体,夺去其魂魄,化身为其血肉,在这个过程中被吸收得一干二净,这样的书只有小说。其他书籍总会剩下些燃烧不尽的东西。目前我陷入了停滞是一回事,但我对这条道路感到无限自豪又是另外一回事。
由于在土人、白人中都名声扫地,以及对接连不断的纷争应负的责任,政务长官冯·匹尔扎哈辞职了。据说裁判所长近期也将辞职。眼下他的法庭已经关闭,但他的口袋为了领取薪俸仍然敞开着。据说他的后任内定为依依达。总之,在新政务长官上任之前,一如既往,是英、美、德领事的三头政治。
阿阿纳方面似乎有发生暴动的势头。
十五
玛塔法被流放到亚尔特之后,土著居民的起义也一直接连不断。
一八九三年底,上一任萨摩亚王塔马塞塞的遗孤率领特普阿族举兵发动叛乱。小塔马塞塞号称要把国王和全体白人放逐岛外(或歼灭),但结果他被拉乌佩帕国王麾下的萨瓦伊部攻破,在阿阿纳遭到溃败。对叛军的惩罚仅仅是:没收五十支枪,征收未缴纳的税金,以及修建二十英里的道路。和此前对玛塔法的重罚相比起来,极不公平。因为父亲塔马塞塞以前是德国人拥立的傀儡,小塔马塞塞也因此获得了一部分德国人的支持。
史蒂文森再次向各方提出无益的抗议。当然并非要求严惩小塔马塞塞,他寻求的是对玛塔法的减刑。如今人们只要一听到史蒂文森说出玛塔法的名字就会笑出来。但是他很郑重其事,一遍又一遍地向国内的新闻和杂志呼吁萨摩亚的问题。
这次动乱中,猎取人头又一次大肆盛行。持猎取人头反对论的史蒂文森立刻提出应该对砍人头的人进行处罚。在这次动乱之前,新任裁判所长依依达刚刚通过议会颁布了猎人头禁令,所以史蒂文森的要求按说是理所当然。但实际上处罚并没有实行。史蒂文森很愤慨。岛上的宗教家们对猎取人头的现象竟然漠不关心,也使他很恼火。眼下,萨瓦伊族还在对猎取人头一味坚持,茨玛桑伽族已经退了一步,在以割耳朵代替。而以前玛塔法几乎彻底杜绝了部下猎取人头。史蒂文森认为只要作出努力,这个恶习一定可以根绝。
接受切达尔克兰茨失败的教训,这一任裁判所长似乎正在白人和土著之间逐步挽回政府的信誉。但是,小规模的暴动、土人内部的纷争以及对白人的恐吓,在整个一八九四年未见间断。
十六
一八九四年二月×日
昨晚照例在远离家的小屋独自工作时,拉法埃内带着灯笼和芳妮的纸条来了。纸条上写着:“家里的森林里好像聚集着很多暴民,请马上回来。”带上手枪,光着脚和拉法埃内一起下山。途中碰到正往上走的芳妮。一起回到家,度过了不愉快的一夜。
整个晚上,从塔侬伽马诺诺的方向不断传来鼓声和呐喊声。在遥远的下方的街道上,月光底下(月亮很晚才出来)似乎演出着一场狂乱的闹剧。我家的森林里好像的确潜伏了很多土民,但是安静得出奇。这种寂静反而让人感到可怕。月亮升起之前,泊在港口的德国军舰的探照灯在夜空中来回洒下苍白而宽广的光芒,非常美丽。虽然上了床,但是颈部的风湿又犯了,怎么也睡不着。在我第九次努力入睡的时候,从男仆房间里传来了奇怪的叫声。我捂着脖子,一手拿着手枪,走到男仆房间。大家都没有睡,正在玩斯唯匹(骨牌赌博)。原来是傻瓜密西佛罗输了牌在大喊大叫。
今早八点,在鼓声中,有一队巡逻兵模样的土民从左边的森林亮了相。接着,通往瓦埃阿山的右边的森林里也走出来几个士兵。他们合在一起,朝我们家走来。最多不超过五十人。拿出饼干和卡瓦酒款待他们后,这些人很规矩地朝阿皮亚方向行进去了。
傻里傻气的恐吓。不过领事们昨晚大概没能睡着觉吧。
前几天进城的时候,有个不认识的土人递给我一封装在蓝色信封里的正式书简。是威胁信。说什么白人不应和国王方面的人有所瓜葛,不应接受他们的赠品等等……难道他们认为我背叛了玛塔法吗?
三月×日
《森特·阿伊维斯》还在进行当中,六个月前订购的参考书终于寄到了。一八一四年时的囚犯竟然穿着如此奇怪的制服,每周刮两次胡子!必须全部重写了。
收到梅瑞狄斯郑重的来信。很荣幸。《比钦的一生》直到现在仍然是我在南洋的爱读书之一。
每天除替奥斯汀少年讲授历史之外,最近还在担任周日学校的老师。一半是出于好玩接受了委托,但现在已经开始用点心和悬赏来引诱孩子了,不知还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查图·温都斯出版社(Chatto and
Windus)来信说,根据巴克斯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