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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得说各行里头都有各行的学问、门道,也有些个上不得台面、说不出口的损招。就像是朱宝儿干的这跑堂的活儿,但凡是存着心思要拿捏厨子,那也只消攒上几桌客人点的菜名一股脑报给厨子。捎带着再把那合辙押韵的字眼给抠了去、原本点菜的顺序再弄个颠三倒四,一般二般的厨子当时就能叫这乱七八糟的菜名闹得不知道该怎么动炒勺。万一要再炒漏了一两样菜、让上门的主顾久等,那买卖铺面上的掌柜立马就能急三火四冲进厨房,轻了多少撂几句闲话,重了那可就得请那手艺本事不到家的厨子卷铺盖走人!
心里头憋着坏主意,朱宝儿自然也就用上了这跑堂挤兑厨工的法子。一连好几天下来,全都是等得攒了好几桌客人点的菜名,这才插科打诨、颠三倒四地把那些个菜名报给了厨房里的大师傅,就盼着厨房里头大师傅一个拿捏不住了出个洋相,这也就能借着主顾的面子坏了大师傅的饭碗!
可这一味楼厨房里的大师傅还真就是个经过、见过的好手,叫朱宝儿拿着这损招折腾了好几天,一点纰漏都没出还不算,捎带手的倒是用上了个厨子折腾跑堂的法子——借着有主顾点了一道锅巴肉片,先就把盘子在灶火边煨得滚烫,这才盛了菜肴放进托盘里边。等得朱宝儿捧着托盘给主顾上菜时,生生就叫那滚烫的盘子灼得双手一松,一盘滚热的锅巴肉片一点都没糟践,全都扣到了那位主顾的脸上!
挨了十七八个大嘴巴,再饶上四五六个窝心脚,还得亏了一味楼中掌柜的好说歹说、打躬作揖,那叫一盘锅巴肉片洗了把脸的主顾总算是绕过了已然叫打得爬不起来的朱宝儿。可也就从这事儿之后,原本能在一味楼里拧着嗓门拿捏腔调的朱宝儿就算是倒了秧子,雅间的客人自然再轮不上朱宝儿招呼伺候。只把个十冬腊月的天儿提着食盒送饭跑街的苦活儿搁在了朱宝儿的肩头。
人都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可这话倒是一点都没落到朱宝儿身上。旁的伙计提着食盒送饭跑街,虽说是苦累一点,可但凡是多花点心思奉承伺候着,腰子里总能得着几个赏钱。可朱宝儿提着食盒朝着磨眼儿胡同送了好几天的饭菜。先都甭提得着小账赏钱,哪怕是晚了片刻功夫、盘子里菜汤洒出来个一星半点,那都得叫那些个凶神恶煞的主顾恶狠狠骂上半晌!
扭脸避开一阵直冲着鼻梁骨打过来的寒风,朱宝儿很有些自怨自怜地叹了口气,嘴里头荒腔走板地哼哼起了一段《坐宫》里头的西皮慢板:“杨延辉坐宫院自思自叹,想起了当年事好不惨然。我好比笼中鸟有翅难展,我好比虎离山受了孤单。我好比南来雁失群飞散,我好比浅水龙困在沙滩。。。。。。”
都还没等朱宝儿把一段西皮慢板哼个过瘾,打从街边的一条小胡同口里边。猛地撞出来个人高马大的壮汉,犹如一头发狂的公牛般将朱宝儿冲撞得四仰八叉地摔在了地上。而在那壮汉的身后,两个脑袋上戴着旧毡帽遮脸、身形打扮也都差不多的壮年汉子一迭声地尖叫着追了出来:“拦着他嘿。。。。。。赖赌账、砸明火啦。。。。。。。”
“可留神啊。。。。。。。他可带着家什呐。。。。。。。。”
叫那门神般魁梧的汉子撞了个人仰马翻,手里头提着的食盒也都摔出去老远,朱宝儿顿时扯开嗓子惨声吆喝起来:“嘿哟。。。。。。。今儿这是撞了哪路丧门神了。。。。。。。可是撞死我了。。。。。。。。”
眼瞅着那门神般魁梧的汉子飞快地跑远,那俩脑袋上扣着毡帽的壮年汉子脚底下也缓了下来,彼此间不断篇儿地相互埋怨着:“你倒是快着一步啊?这好容易攒个赌局、做一笔买卖,多少挣几个过年的银子。眼睁睁就叫人打桌面上给抢了,你倒是能管点用不?”
“这就能怪了我不是?平日里就听着你说杀七个、宰八个。拳打南山猛虎、脚踢北海蛟龙,今儿怎么就没见着你这些个本事、倒是光见着你犯怂?!”
“这能赖我?没瞅见他手里头有刀?攮着了破皮见血的那可是我!再说了,我那手里不还攥着骰子、宝盅。。。。。。。”
跌坐在街面上,朱宝儿眼瞅着手里头俩食盒都摔得变了形状,菜汤也都顺着摔裂开的食盒缝隙朝着外边流淌,眼珠子猛地转悠了几下之后。一个轱辘便从地上爬了起来,伸手死死地攥住了那俩正彼此埋怨的壮年汉子:“你们可甭想溜肩儿!我可是瞧得真真儿的,你们俩跟那大个儿就是一伙的!弄砸了我这吃饭的家什,你们可甭想着就这么走人!”
愕然看着拽住了自己的朱宝儿,那俩脑袋上扣着毡帽的壮年汉子瞠目结舌地对望了片刻。这才异口同声地叫嚷起来:“嘿。。。。。。你这人是叫撞出了失心疯了不是?这可挨着我们俩什么事儿了?”
死死攥着那俩壮年汉子的衣襟,朱宝儿跳着脚叫嚷不迭:“我可都听见了!你们俩这是攒赌局讹钱,叫人瞧出来猫腻才炸了场面,撞翻了我这吃饭的家什!甭跟我说旁的,赔钱!嘴里敢说个‘不’字,我可拉着你们俩见巡警去!”
似乎是还怕朱宝儿当真拽着自己去见巡警,那俩壮年汉子的嗓门顿时低了下来:“别啊。。。。。。我说这位爷,都是场面上走着的人物,咱们有话好说不成么?”
“甭跟我扯那场面规矩上头的片儿汤话!就俩字——赔钱!赔不赔。。。。。。。不赔我可喊了啊!来人呐,这儿有人攒局诈赌了啊。。。。。。。”
“别喊!别喊!赔您,赔您还不成么。。。。。。您借一步,咱们旁边胡同里细说。。。。。。。”
乱糟糟的叫嚷声中,朱宝儿很有些得意地看着那俩壮年汉子叫自己挤兑得只能认怂服软,却压根都没留神街对面的另一条胡同口走出来两个提着俩食盒的饭馆伙计,飞快地朝着磨眼儿胡同方向走去。。。。。。(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二章 偷天换日 (下)
提着两个沉甸甸的食盒,脸上涂着姜黄水、嘴唇上头贴着薄薄一层假胡子,瞧着足有四十来岁模样的相有豹弓背哈腰地跟在了同样打扮成饭馆跑堂、但却空着两只手的严旭身后,这才走近了磨眼儿胡同,斜倚着墙根堵在胡同口的两条彪形大汉顿时如同门神般地挡住了相有豹与严旭的去路。
很是自来熟的,穿着一身干净棉袍、脑袋上还扣着顶瓜皮小帽的严旭麻利地从怀里摸出一盒烟卷儿,手腕子上托着巧劲一抖一收,两根烟卷儿顿时轻轻落到了另一只摊开的巴掌里;显见得是积年伺候旁人才能练出来的手艺。
一边将烟卷朝着那两条冷着面孔拦路的彪形大汉递了过去,严旭一边拿捏着一口地道的京片子,点头哈腰地朝着那两条冷着面孔的彪形大汉笑道:“二位爷辛苦!还是照着往日里的规矩验过了食盒?今儿可是送的砂锅黄焖羊肉,要热乎乎的吃口才地道!这大冷的天儿要是搁在这儿就揭开了砂锅,怕是吃口上头可就得打了折扣了。。。。。。。”
也不接严旭递过来的烟卷儿,拦路的两条彪形大汉彼此对望一眼,却是横着膀子撞开了跟自己搭话的严旭,朝着手里提着食盒站在严旭后面的相有豹叫道:“你,过来!”
很有些怯怯地翻着一双拿柳叶水洗过的昏黄眼睛看着那两条冷着脸孔嚷嚷着叫自己过去的彪形大汉,再看看叫一膀子杠到了旁边的严旭,相有豹拿捏着一口唐山地界的口音,吭哧着朝那两名彪形大汉问道:“二位爷,您这是。。。。。。”
抬了抬下巴颏,一名生了双三角眼的彪形大汉闷声闷气地朝着相有豹低喝道:“你这食盒里的吃食。是要奔哪儿送?”
像是很有些拿捏不准主意似的,相有豹又是怯生生地看了一眼站在旁边赔着笑脸的严旭,这才朝那彪形大汉应道:“这位爷,我这食盒里头的吃食是要送去磨眼儿胡同生药铺子的!您二位。。。。。。。。”
都没等相有豹把话说完,两条堵在了胡同口的彪形大汉猛地伸手攥住了相有豹的胳膊,另一只手把住了相有豹提着的食盒。连人带食盒地将相有豹生生提着拽进了胡同口,再将相有豹推搡得死死靠在了墙面上!
蛮横地抢过了相有豹手中提着的食盒搁在了一旁,那两条彪形大汉一人伸出一只脚重重踩在了相有豹的鞋面上,腾出来的一只手也在相有豹身上周遭利索地摸索了过了两遍,那名生了双三角眼的彪形大汉方才狞声朝着已然吓得目瞪口呆的相有豹低喝道:“瞧不出来,您还是一练家子?!说吧——哪路的人物?是来趟道儿还是来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