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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把头对面的树桩子上沾了半边屁股:“路老把头,您方才说的这路数,我倒是还真没听我火正门里长辈提起过。左右是要等着这牛角上的药性见风散尽,就着这闲散的当口,您指点晚辈几句?”
哈哈一笑,路老把头倒也没拿乔。只是从腰后摸出了一支玉石嘴、紫铜锅,用湘妃竹做杆儿的旱烟管。慢慢地在个麂子皮的烟荷包里挖起了烟末儿:“我这也就是顺耳听来的故事,也不知道当不当真?听着口外那些伺候牲口的老牧民说过,这生了龙门角的犍牛倒是着实身大力猛,可性子里却是倔强善斗,非得是把那对龙门角给早早的锯了,这才能牵回去耕地拉犁。有那喜欢看个稀奇的。拿着那锯下来的牛角仔细看过,也就把这牛角分成了金包铁、金包铜、铁包铜三种!”
轻轻取过了路老把头从怀里摸出来的洋火划燃,相有豹拿手拢成了个圆筒模样护住了被小北风吹得摇曳不定的火苗,凑到了路老把头填好了烟末儿的紫铜烟锅旁:“路老把头,那这三种牛角里头。还有啥学问说道?”
就着相有豹划燃的洋火,路老把头用力嘬燃了烟末儿,美滋滋地抽了几口味道浓烈的烟末儿:“我这也是道听途说的闲篇儿,算不得是什么学问。只是听说那铁包铜的牛角,拿着温水泡软了切成细条后阴干磨粉,倒也能有几分清热,凉血,定惊,解毒的用处。口外那些穷苦人家用不起正经的犀牛角,有时候也拿着这个入药。而那金包铁的牛角,口外有不少人拿着这个做成刀柄、号角。口外那些牧民几辈子人传下来的老玩意里,这都能算是一份家当!倒是那金包铜的牛角,百十年也难得一见。有那手里头攥着几个闲钱的人物,就是拿着这金包铜的牛角找人仔细打磨了,能当成随身的小刀子使唤,剔骨切肉削皮子,一点也不比钢刀差劲!当年有个喜欢这类物件的四九城玩家开了三千大洋的价码儿,再饶一套天津卫海河码头前的铺面,这才换回来一把金包铜牛角磨成的小刀!”
惊讶地看了看那斗牛头上散发着金红色光泽的龙门角,相有豹眉飞色舞地应道:“路老把头,照着您这说法,您这还真是给我火正门里寻来了一头宝贝?”
轻轻点了点头,但却又犹豫着摇了摇头,路老把头用力嘬了几口烟末儿,这才吐出了一口味道浓烈的青烟:“说是宝贝倒也能算得上,可这宝贝也有一门短处!老话都说刚过易折,这金包铜的牛角真要是撞见扛不过的分量,说不好啥时候就能折断!早年间在口外,我就见过一把传了好几辈子的金包铜牛角刀,叫个不懂行市的傻小子在切肉的时候别在了骨头缝里一拧,当场就断成了三截!”
重重一拍巴掌,相有豹很是惋惜地朝着路老把头说道:“这可就真是毁了好玩意了!都不说这金包铜牛角磨出来的刀子能值多少钱,哪怕就是单论这玩意的年头,那可也真是够叫人心疼的了!”
轻轻在鞋底子上磕去了烟灰,路老把头赞同地点了点头:“谁说不是呢?当时那牛角刀的本主儿就背过气去了,醒过来之后,奔六十的人都哭得跟个奶娃子似的!可话也说回来,这金包铜的牛角磨出来的刀子容易折,倒是不知道这金包铜的牛角能结实成个啥模样?”
打锣听音、说话听声,路老把头这话才一出口,相有豹已经恍然大悟地低叫起来:“路老把头,这要不是您给我提了个醒,我这儿还真没想到牛角上头能有这么多学问!可现如今斗牛的场面就在眼面前,一时半刻的功夫,我倒是还真琢磨不出来什么法子了?真要是斗牛的场面上,咱们手里这头斗牛的犄角当真折断。。。。。。”
把旱烟杆儿朝着腰后头一别,路老把头慢条斯理地站起了身子,朝着把话说了半截的相有豹曼声应道:“尺有所长、寸有所短,我闲着听人说《三国》,那藤甲兵刀枪不入,不也扛不住诸葛亮一把大火么?”
眼睛骤然一亮,相有豹利索地从树桩子上跳起了身子:“您是说。。。。。。剑走偏锋,咱们来个以巧制胜?”
笑眯眯地捋着鄂下胡须,路老把头和声应道:“以往在口外的时候,倒是见过不少瞎了一只眼睛的犍牛,都是在斗架的时候叫牛角戳瞎了眼睛,虽说身架、力气都挺不错,可价钱却是怎么着也叫不上了。相爷,我这也就是闲着没事、瞎琢磨胡吣,您就姑且这么一听吧!这天儿也不早了,我去朝天伙房里头瞧瞧能有啥下酒的硬菜,等您忙完了,咱们好好喝两盅去去乏!”
抱拳朝着路老把头行了一礼,相有豹一边琢磨着路老把头那很有些零散的话语,一边却是绕到了那被夹住了身架的斗牛对面,半蹲下身子打量起了那对刚刚被自己修整成型的龙门牛角。
但凡是斗牛厮拼,左不过就是一力降十会的路数。两头调教好了的斗牛彼此间蓄力作势,在间不容发的瞬间狠狠地撞到了一块儿,这才靠着一身蛮力抵角厮拼,直到其中一方力竭败阵,这才能分出来个胜负输赢。甭瞅着那牛角尖锐锋利、挑在人身上就是个大酒杯粗细的血窟窿,可在斗牛的时候,一双牛角却是彼此相抵,极难戳到对方身上。
可要是牛角生得合拢修长,在斗牛的时候却很是容易戳在另一头斗牛的眼珠子上?
扭脸看了看关在其他围栏里头的犍牛,再回头瞅瞅瞪大了一双牛眼盯着自己的斗牛,相有豹伸着巴掌大致比对着牛眼位置的高低宽窄,好半天才从那头斗牛面前站起了身子,转头走到了那些搁在了一旁没用完的化骨药面前,重新调和起了那散发着淡淡腥味的、黑漆漆的药泥。。。。。。(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章 左右逢源 上
() 想要在四九城中找个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的地界,估摸着四九城里场面上走着的爷们就能把巴掌一伸,掰弄着手指头细细数算上一晌午!
皇宫大内自然是不必多说,哪怕是遭了八国联军那些个西洋土匪的祸害,那紫禁城里却也还是保留下不少如画景致、神仙宫阙。
再朝着下边论,早年间王公贝勒、名将重臣、豪门富商的宅邸、别院,那也都是寻了四九城里顶尖挂号的匠作行老把式拾掇出来的,除了规矩上没敢逾制之外,细微之处却是更见功夫!
假山不拘大小,非太湖石、灵璧石、昆石、英石不用。皱痩漏透的讲究自不必说,那假山还得能有天生养出来的青苔、幼树,这才能应了那山管人丁水管财的风水路数。家里蓄着一座活山,这宅院里自然人丁兴旺!
也甭管是栽种在哪儿的三五杆修竹,湘妃竹那是起码,茶杆竹算是个凑合。方竹、红竹、佛肚竹,碧竹、象竹、花毛竹才当得来访的客人说一声——不错。
有那真舍得花心思、下本钱的,八角凉亭旁边栽几杆石竹或是实心竹,也甭管是江南大儒还是塞北文豪,只要朝着那石竹或是实心竹扫上一眼,多半也得摇头晃脑地朝着主人家赞叹一声——您这是真懂得斯文风雅的主儿!
就哪怕是一面遮掩着回廊的影壁墙,那墙上七步一窗、九转一洞,明明是一样的院落景sè,可打从每个窗户口瞧出去,却从来都是别样风情!趁着夏夜凉风、明月升起时把酒赏景,家养着的昆曲班子远远的伺候一段《广寒宫》,那人真就能觉着腋下生风。飘然若仙
可就在这样富贵繁华的景致后头,四九城里埋汰的地界可也不老少?
蜘蛛网一样的明沟里污水四溢,夏天大太阳底下一晒,打从旁边二里地路过的都觉着一股子臭味扑鼻,顿时就头昏脑胀,得赶紧踅摸一口清暑祛瘴的药茶喝了下去。这才能略略消除心头那股烦恶yù呕的滋味。
背街的垃圾山差不离都高过了周遭的房檐,一些个在四九城里没了其他活路的人物蓬头垢面、活鬼也似地在那垃圾山上翻找捡拾,想要找点能用的玩意换口吃食活命。有时候扒拉开一堆灶灰,冷不丁瞅见那灶灰底下楞生生埋着个死人,那些个翻捡垃圾的人物倒像是见了宝贝一般,三两下就把那尸首上的衣裳扒拉个干净,末了还得撬开了那尸首的嘴皮,盼着那尸首嘴里能有几颗金牙
民国zhèng fǔ倒也不是全然不管四九城里这些脏乱杂务,只不过一年拨发下来的大洋层层过手、处处漂没。等得到了净街的那些苦力手里头,也就是够让一家三口吃小半个月杂合面的饷钱。就这点买盐不咸、买醋不酸的丁点散碎银子,那也不能少了给街面上净街苦力头儿的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