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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从大山的东边徐徐往西边走,然后徐徐地没入另一座大山深处,蔚蓝的天空出现无数火烧云,染得大地片片金红,随后红色渐暗,化作浓紫,勾出夜色帘幕。夜虫鸣声四起,竹影摇动,星星点起灯火,我也点起灯火……
石头没有回来。
我想他大概事忙,强撑着睡意等到三更天,便自去睡了。迷糊到第二天天蒙蒙亮,雄鸡初啼,唤得人睡不着,我去将早饭做上,继续坐台阶上等。
等到中午时分,石头还是没有回来,我等得气闷,就去附近走了走,却见拓跋绝命手里抱着五六个鸡蛋,衣服里包着七八个山薯,腰间还别着条腊肉,脑袋上乱七八糟插着几朵野花,兴致勃勃地回来了。
他一见我,就把吃的塞了过来,拔下野花,笑着交代道:“鸡蛋是王大嫂子送的,山薯是马大娘给的,腊肉是邻居马寡妇送的,野花是小英娃娃乱插的,你应该见过她们。”
当然见过,我昨天上马寡妇家借点酱油,她穿得像黑寡妇,板着张晚娘脸,站得像个圆规,冷冷看了我半响,硬邦邦的一句“用完了”就甩上了门,我差点被门板撞伤了鼻子,回来还偷偷腹诽了半天人情冷暖,没想到她送腊肉倒大方,莫非是我借错了东西?
“拓跋小哥!”远处传来娇滴滴的呼声,叫得人一身鸡皮疙瘩,是马寡妇穿着身莲青色袄裙,裙角还暗绣着几朵并蒂花,踏着小碎步,挽着个篮子追了过来,她的头梳得整整齐齐,插着两朵别致金花,脸上挂着红晕,看起来竟也有了几分颜色……走到近处,她从篮子里拿出两个韭菜盒子,塞给拓跋绝命,然后扭头冲着我问:“这是你妹子?”
“是!”我怕某人再度语出惊人,便抢着回答。
“好漂……好标……好可爱的丫头……”马寡妇盯着我的桃花脸和西瓜头,努力许久,终于找到赞美词汇,然后挂着十二分笑容,也给我一个韭菜盒子道,“你们以后缺些什么,只管来姐姐家拿。”
现代大城市结婚晚,二十多岁灵魂的人管三十多岁的女人叫姐姐很正常,所以我点头应了,拓跋绝命虽然只有十八九岁,但他不太懂中原风俗,见我应了也跟着应了。
马寡妇扭扭腰,羞答答地冲拓跋绝命抛了两个媚眼,掐了他一把,笑着跑了。
拓跋绝命一边吃韭菜盒子,一边赞道:“中原人心地真好,每次出去都送东西给我,可就是喜欢乱摸。”
我僵硬地问:“你总是给女人摸?”
“不,”拓跋绝命皱起漂亮的眉头道,“男人也会乱摸,我不喜欢。”
我更僵硬地问:“你知道他们……这种行为什么吗?”
拓跋绝命重重地点了两下头:“他们说是中原某些地方的风俗,表示亲热的意思,幸好石头小弟家不兴这套。”
我同情这被吃豆腐的单细胞家伙之余反思,他……该不是被人禽兽多了,所以变成禽兽的吧?
“妹子,妹子,”拓跋绝命吃完韭菜盒子,擦擦嘴,搓搓手,傻笑道,“洛儿啊,其实在我们部落,妹子的意思是未过门的媳妇,嘿嘿……值百万两黄金的媳妇,比公主还贵重,就算什么都不干,丢屋子里摆着看都觉得舒坦……”
“这里不是你们部落!”我崩溃地将手里韭菜盒子丢给他,转身走人,不同情蠢货了。
“别乱跑!别走丢了!”拓跋绝命步步紧跟百万黄金,那担心的神情就像恨不得在我脖子上系根绳子,放牛似的看管起来,以免丢失。
我给他缠得发慌,抬头看看天时,又快傍晚,便问:“石头去哪里了?怎么还不回来?”
拓跋绝命的表情忽然不自然起来,他看看天,看看地,转了好几圈眼珠,然后支支吾吾道:“他……他去办点事,很……很快回来……那个,不要担心……”
我不信,盯着他猛看。
他谎话还没说完,脸先红了,然后转头装作逗猫,不敢正视我。
我在他背后轻咳两声,追问道:“石头去哪里办事?办什么事?”
“这个……这个……我不知道。”拓跋绝命的脸越来越红。
“你们是兄弟,怎可能不知道?”我心里更加狐疑,继续逼问道,“你不是说草原上的男人从不骗人吗?”
“可……可是石头兄弟不让我说,”拓跋绝命跺跺脚,郁闷道,“他让我随便找个理由搪塞你,去松山买花粉,去南门镇吃烧猪,去红桥念书考状元,你随便挑个喜欢的理由套进去,别问我了!”
哪有不懂撒谎就让别人自己决定谎言的道理?我给气得鼻子都要歪了,急忙扯着他想跑的衣襟问:“他是不是去做什么危险事了?”
“我不知道。”拓跋绝命宁死不招。
我心知肯定有问题,急得半死:“你快说!你不说,我就……我就……”
拓跋绝命紧张地回头看着我:“你要干什么?告诉你,哭鼻子我也不管!”
我略微想了三秒,立刻揉揉发红的眼眶,“哇”地一声干嚎起来,然后伏案不停锤桌,往眼角沾了些口水,哭得“肝肠寸断”,凄凄惨惨学着电视剧女主角道:“你们骗我,石头定是嫌我拖后腿,不想要我了才不告而别,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去死了算了……”
“你是有点拖后腿,但也没到这地步……”拓跋绝命果然慌了手脚,一边安慰一边道,“别哭,如果一切顺利的话,石头可能不会有事……”
“既然他会出事,那我无依无靠的,日子也过不下去了,不如跳井去陪他算了!”我直挺挺站起身,擦擦眼泪,撩起裙子,往屋外几十米处的井口,慢慢地冲过去。
还冲到门口,拓跋绝命就把我抱住了,他急得满头大汗,拼命解释:“你别激动啊,石头兄弟……就是报仇去了!他不是不要你,走前还千叮万嘱过,如果自己死了,就让我照顾你下半辈子。你放心吧,我拓跋绝命一言九鼎,答应过事情一定会做到的。”
“报仇?报什么仇?”我不嚎了,瞪大眼睛看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卧铺票买不到……今天晚上要通宵坐十二个小时硬座去武夷山,三十号再坐十五小时硬座回广州。
橘子的废材体力加上爬山神马的,这几天更新大概是继续乱套,回旅馆还能动的话会写……但橘子也不敢做很肯定的保证,只能说尽量,尽量……能更多少是多少。
大家先陪橘子一起忍忍,取材和心情调整结束后回家后会正常一些。
PS:我买了火腿肠喂旅馆的猫咪,它们现在已经很爱我了,还多带了一只回来……
46 鬼屋
拓跋绝命脸上神情转了几番,大概是从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到“你这些年白混到哪里去了?”再到“俺兄弟找你这没心肝的女人真亏大了”……
在他强烈的眼神暗示下,我终于想起铁头大叔的死。他因串错了门子,被人顺手劈了的死因可算天下第一奇冤,石头当时将此事报给了官府,但是官府说江湖仇杀,侠士魔头们行踪无定,案件只能尽量破,努力破。这个努力一拖就是大半年,没有下文,我们去镇上办事时催过几次,还塞了银子,可是他们接了银子也只是笑,口头上应得好听,懒散态度照旧。
法律是纸空文,欠债必须还钱,杀人不用填命。
后来石头也死心了,我以为他已放弃此事,很是劝慰了几次,石头满脸不在乎的样子,似乎不想再提。所以我这只遵纪守法的乖宝宝,从没想过他要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亲手复仇。
“他,他,他,他,他找谁报仇了?”我开始后怕,说话音调都是抖的。
拓跋绝命见我终于想起此事,很是欣慰,他看看窗外,见没有人偷听,才附耳过来细细说明:“杀死铁头大叔的江湖人士用的是一柄两寸宽的细剑,轻灵软薄,难以驾驭,江湖上用的人不多,我们四处打听多时,终于探出两个用这类剑的人当年有可能经过金水镇。一个是极具盛名的正人君子,为人光明磊落,断断做不出灭人满门的事。另一个却是前年进入魔鬼山庄避难的阴阳先生杜三声,我们认为是他干的……”
阴阳先生?这外号一听就得全身起鸡皮疙瘩,八成坏事做绝,劈了他就算劈错了也不算劈错好人!
拓跋绝命见话题说开了,也不再隐瞒,将所有事情一五一十道来:“我收到风声,杜三声生平最贪食,美食中尤爱食蟹,天下蟹美在澄湖,活蟹离水三天即死,所以他每年九月十五都会忍不住出庄去澄湖旁的无常馆吃最肥美的秋蟹,雷打不动,所以石头提前去那里潜伏,势必将其一举击杀。”
我听得晕乎乎,瘫坐在长凳上不动了。
拓跋绝命说完真话一身轻松,再三叮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