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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脆的手打嘴巴的声音过后，紧接着，窄小的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男人用惊愕的目光瞪着面前目露杀气的龙儿，再也说不出一个字，甚至就连张开的嘴巴都已经忘记了合拢。
举着打完对方嘴巴的手，龙儿觉得自己下次再面对日向凌和亚美的时候可以问堂堂正正、问心无愧了。
第二十四章
四目紧紧相对，男人的眼睛里并没有像自己想象当中的那样充满怒意。龙儿从他望向自己的目光中读出来的更像是无奈——一种无法与残酷的命运和悲惨的现实相抗争的无奈，悲哀而又凄凉。
「原谅我……」
那双眼睛似乎是在哀求自己。
一瞬间，龙儿似乎明白了这个身为宫崎财团社长的父亲的苦衷——为了利益，当初他选择了抛弃刚刚怀上孩子的泰子，一个人担负起了发展壮大宫崎财团的重任；为了利益，他选择了舍弃爱情，与他不爱的甚至是不熟识的人结了婚，然后有了孩子。而现在，同样是为了利益，他要求他的儿子也要像当初的他一样抛弃爱情，抛弃心中最为珍爱的大河，甚至不惜用她未来的全部幸福当作攀爬到利益顶峰的阶梯……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去它的金钱和权力吧，去它的宫崎财团社长的黄金宝座吧，在大河未来的幸福面前，你们这些浮华的东西简直是一文不值。
缩回去举起来的手臂，低沉着脸。龙儿的声音很平静，他的内心现在正像巨浪来袭时的水面一样汹涌澎湃着，已经没有太多的气力将自己声音的音量提高——
「我是你的儿子，这一点我从来都没有否认过，但是这并不代表着你就会了解我、就可以支配我的一切。真心喜欢、真心爱上一个人的感觉是怎样的，我想准备和泰子结婚的你心里一定会比我更清楚。你太自私了，为了自己和家人的幸福不惜牺牲掉一切，哪怕只是一个跟自己毫不相干的可怜女孩子，现在会沦落进悔恨的深渊中痛苦挣扎，全部都是你自己亲手造成的过错……带着你对我的补偿和强行给予的好意离开我的生活吧，我只要大河，只要她能够幸福，我不在乎自己是不是能够坐上宫崎财团社长的位置。要我在你的遗嘱上签字？要我用大河未来的幸福换取自己的利益？……对不起，没有在你们那些利益至上的环境中生活过的我，永远不会……」
「小龙——！」
男人有些恼怒了，但并不是因为被打的关系。
「傻孩子！你知道自己究竟在说些什么吗？爱一个人的感觉是什么我当然会比你更清楚，但是爱情在与人生中其它事情的比较下并不是最重要的。爱情不会永远像你现在看到的这样色彩艳丽，它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褪色、淡化，直至最后消亡掉——只有利益才是永恒不变的，只有金钱才永远不会背叛你！只要把金钱牢牢地抓在自己手中才会有可能和命运无情的捉弄相抗衡，才会支配更多人的命运！机会就在面前，当初我不仅抛弃了已经怀孕的泰子，还抛弃了自己的亲生孩子，付出那样多的代价才换回现在宫崎财团社长的位置。而你要做的只不过是放弃一个还没有既成事实的女孩子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得到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你究竟在犹豫些什么？……我会忘掉你刚刚的那些孩子气的话的，来吧，小龙，握紧我的手，让我们父子一起创造宫崎财团未来更加美好的明天……」
伸出手去递到龙儿面前，静静地等待着，他的脸上满是期待的幸福样子。
「终于说出实话了吧……」
龙儿态度坚决地把脸扭到了一边，并没有伸过手去。
「什、什么……？！」
「说什么为了我和泰子的安全，说什么为了保护我们不被仇家杀死……全部都是骗人的鬼话！利益——没错，利益、金钱，这才是你抛弃我们的真正理由！」
坚持了一下之后，男人终于放弃了，最后只得很难堪地把伸出去手缩了回去。
「的确是有一部分这样的原因……我承认，但是我是真心爱着泰子的，我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我们这个家庭未来的幸福……！」
「难道我不是真心爱大河的吗？难道大河不是真心爱我的吗？你只是把你想象当中的幸福强加到我们身上，究竟有没有考虑过我和泰子的感受……！我们并不想要你给的那些幸福啊……！」
竭力压抑着声音不要让自己吼出来，气喘吁吁地说完最后一句话，龙儿已经没有再和他争辩下去的力气了。好在男人也同样沉默了下来，两只眼睛没有再紧盯着龙儿，而是很柔和地看着地面上榻榻米的一角，陷入了沉思。
「你和泰子的感受……吗……？」
轻声地自言自语着，窄小的房间里又恢复成了先前死一般的沉寂。
就在这时——
「吱呀——！」
生锈了的铁门在发出了一丝轻微而又凄厉的惨叫声之后，打开了。
两人同时收起自己脸上可怕的表情，僵硬的身体也开始迅速行动起来。只是短暂的一瞬间，望向玄关处的两张脸都已经变得极其温和，轻松愉快的气氛就像泰子刚刚离去时的那样。
但是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玄关外门口处的地面上，从超市里买来装食品的袋子已经破裂开，大概是从手中摔落下去的关系吧，成品与半成品的食物从里面滚落出来，零零散散的布满了一地。而在这些食物中间站立着的，是像小孩子一样忍住哭声哭哭啼啼的泰子。没有隐瞒的必要了，看来她已经把他们所有的谈话都听了进去。龙儿相信这扇老旧的铁门完全有能力将里面最细小的声音全部都泄露给门外偷听的家伙。
原来不久前楼下汽车轻微的轰鸣声，并不是自己的幻听。
两人尽量将脸上的表情弄得看上去自然一些，这些当然全都是白费。天生的恶魔之眼让他们的努力完全朝着相反的方向行进下去，两副几近扭曲的表情任谁看了都不会觉得两人刚刚是在开玩笑。
泰子站在门口处，无声地抽泣着。掩住嘴巴的手背上面，满满的全是泪水。
「泰子……」
男人一边轻声呼唤着她的名字，一边向她站立的方向慢慢靠过去。
「不要过来——！」
猛然间向后面倒退了一大步，泰子差点被地上散乱摆放着的东西给绊倒。
男人立刻停住了脚步，用近乎哀求的声音——
「好，我不会过去，请你不要那么激动，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真的不是……相信我……」
「我不要听不要听不要听……！」
双手掩住自己的耳朵，俯下身躯，泰子声嘶力竭地喊了起来，最后终于蜷缩在了楼道冰冷的地面上。
「……要我相信你……？对啊，我至今还记得当初你离开的时候也是这样对我说的啊……于是我就很傻地相信了……直到你叩开房门的时候我仍旧相信着……可是……我们的幸福为什么一定要建立在小龙的痛苦之上？大河妹妹是喜欢小龙的，小龙也是爱大河妹妹的啊……如果要让我和你结婚，自己一个人得到了幸福却要把小龙孤零零地丢在一边，那样的幸福我绝对不要……！」
抬起眼睛，紧紧咬住嘴唇，两只湿漉漉大眼睛的睫毛上面沾满了亮晶晶的细小泪滴。无形之中，泰子的自称已经从「泰泰」变成了「我」，声音虽然还是和从前一样清脆细腻，可是已经没有了先前故意装出来的娇媚气息，严肃的认真的样子是龙儿从来没有见到过的。
「都说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啊，为了挽救整个宫崎财团的将来，付出那样小小的牺牲是值得的。更何况我已经做好了好等一切事情安定之后就把社长的职位让给小龙的准备，然后和你结婚……我们一家人都会幸福的，我没有骗你，真的。从前可能有过，但是从今以后都不会再有了……」
「哦~~~？那可真是太好了~~~」
说完之后泰子竟带着眼泪蜷缩在地上笑了起来——
「你把一个女孩子未来的全部幸福当做‘小小的牺牲’，整个资产过万亿的宫崎财团将来的命运全都要靠这点‘小小的牺牲’来维持，你们这些社长经理们不去想解决问题的办法，却要连起手来共同为难一个刚刚成年不久的女孩子——这难道是从我所认识的那个良人嘴里说出来的话吗？你究竟还是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良人 ？＇…＇怎么不说话了？继续说下去啊坏蛋！让我听一听比这更有趣的笑话啊……！」
绝对不会相信，甚至从来都没有想过平时看上去孩子气十足的泰子竟然也会有生气发火的时候。望着面前的这一幕，龙儿觉得有日后有必要重新认识坐在地面上与其说是在生气，倒还不如说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