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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董家外屋,不算亮的灯光下,赵燕子在擦着墙上的相框,看着里面的老照片,神情充满宗教般的神圣。赵燕子看着叹气,终于出院回家了,多久没看这些照片了。年轻时候,照了这么些照片,摆在屋里给别人看;等到老了,人才会明白,这些照片,都是拍给自己看的。
紫苏端了些水果过来说:“妈,吃点水果吧,住那么长时间院,你可回家了,你不在家,咱家空气都凉,就不叫个家。”
“净瞎说,我要是死了呢?你能跟我一辈子?”
紫苏凑过来,亲昵地:“我就是要跟妈一辈子。”
“不行,过来,妈给你看些东西。”
赵燕子把床边的箱子打开,一样一样地拿出来说:“我把压箱底的东西都拿出来,这是毛毯,这是缎子被面,还有鸭绒被、床单……”
“妈,你干什么?晒古董啊?”
“这都是你的结婚嫁妆,我攒了半辈子,就等现在了。”
紫苏有些难为情:“妈,蓝博虽然离婚了,但我们也不至于等不及结婚啊!”
“不,我不是催你结婚,这些东西压箱底多少年了,都给你,妈做梦都盼着你当新娘,我……我是怕自己没日子交代你了。”
赵燕子哭,紫苏紧张地说:“妈,你怎么那么隆重啊?跟交代后事似的……”
紫苏说着,立即嬉笑着打自己:“呸呸呸!乌鸦嘴!妈,你急什么?你回家以后,咱们天天都是好日子,天天跟结婚似的。”
“我倒是想那样呢,就怕我……”
赵燕子强压制自己,不说了,喊半夏:“半夏,你过来,我也有话跟你说!半夏!半夏!”
赵燕子喊半天,根本就没人。
半夏去夜校了。
下课了,学生拥出,田蜜走在后面,半夏堵在校门口,轻轻喊了声:“田蜜……”
田蜜根本不停,冷冷地说:“你还来干什么?”
半夏说:“妈出院了,你回家好吗?”
“妈出院了,可我听我父母说,蓝博的爸又倒下了,都等你救人呢,你就是个救世主,真的没完没了。你去管他们吧,咱们完了。”田蜜带着讽刺说完,丢下半夏就走,半夏急了,过去拉她:“你别不理我好吗?”
田蜜不说话,只顾走,半夏突然意外地从后面抱住她:“我想你……”
田蜜一愣,但是立即把半夏甩开:“可我不想你,我现在已经感觉不到幸福了。”
“难道你非让我说‘我爱你’才行吗?”
“不,我已经不做梦了,我很实际。我的幸福,就是痒的时候挠一下,我的不幸,就是痒了但挠不着。但现在更不幸的是,很长时间了,我的灵魂和肉体都感觉不到痒了,你知道吗?那就是没有爱了!”
田蜜眼含热泪,盯着半夏,半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那你就恨我吧,恨也是爱的表示。”
“你真冷血,爱和恨,能一样吗?恨一个人的滋味,就像喝了一大杯冰水,然后用很长很长的时间流成眼泪。我已经被冻僵了!”
田蜜说完,招手打车走了。半夏看着消失的出租车,木然站在那里,真的跟冻僵了一样。
4
一大早,屋子里静悄悄的,紫苏被蓝博的手机吵醒,毫不客气地说:“干吗那么早吵醒人家啊?我哥一大早就去你老爸病房了,真跟亲儿子似的。什么?找我妈谈判?”
紫苏终于醒了,看身边,赵燕子已经不在了。桌子上的留言,是用上坟的烧纸写的,紫苏好奇地念着:“紫苏,照顾好你自己,天凉了,加衣服,别吃凉饭,胃疼。妈以后不能陪你了,你自己保重吧……”
紫苏大惊,看那张纸,身后直冒凉气,怎么看着跟遗言似的?
赵燕子的确不往好处走了,她已经交代完了所有的身后事,只剩下一件事,那是她的归宿。
在墓地,赵燕子在坟前烧纸,火堆前,仍旧是三口大海碗。赵燕子冲动地倒酒,自己猛灌了一碗,将另外两碗白酒,向着火堆泼去。火堆立即爆起火球,赵燕子不知是哭还是笑,挥洒着酒,挥洒着情绪。
“董惟一!李黛石!我这就去找你们,我的心愿都了了,我也没力气恨了,上天入地,我只为说一个‘谢’字,我得谢谢你们……”
赵燕子冲董惟一的墓碑鞠躬说:“老董,我谢谢你,给我俩孩子,他们都是孝顺孩子,半夏还继承了你的衣钵,紫苏也快结婚了,我没心事了!”
赵燕子再冲李黛石的墓碑鞠躬,抱着李黛石的墓碑号啕着:“李黛石,我已经尝够了恨的滋味,老话说得好,‘杀人一千,自损八百’。我已经快被我自己消灭了,现在我只剩下你给我的爱了,我就为这一个字留恋着……”
赵燕子又冲董惟一的墓碑过去,再倾诉说:“董惟一,我害死了你,我就是为你挨了枪子,也应该。你等着我,咱俩的恩怨马上就要算清了!”
赵燕子站起来,拿着酒瓶子,向着周围洒去,火焰顺着酒精的流淌,蔓延着。赵燕子看着,哈哈大笑,比哭还难听:“烧吧!使劲烧吧!那是些乌头,是毒药,我当年种下的,别看花漂亮,可那是些祸害啊,是些仇恨啊!我得让这些乌头化成灰。老董啊,李黛石,我该交代的都交代了,等着我,我去找你们了!”
赵燕子失去理智,又开了一瓶酒,往野地里洒去,野火烧着山,仇恨的乌头在火里化为了灰烬,紫色的艳丽花朵灰飞烟灭。赵燕子疯了一样放火烧山,被火包围着,哈哈大笑着,苍凉中透着绝望。
周围一片火海,赵燕子拿起铁锨,崩溃地砸自己的坟:“赵燕子,你白白找了30年仇人,可到头来,人家是恩人,你的半生被自己埋了,你假想了一圈敌人,可哪个都不是你想的那样。赵燕子,你就不配活在这世上,你就不配被人叫妈,也不配被人家李黛石爱,你就是个混球,你自己打落了牙,自己咽吧!”
赵燕子的墓碑砸碎了,在火光中轰然倒了。赵燕子不想活了,向着火里撞去。紫苏远远跑来,一见,吓坏了,猛地冲进火里,死命把赵燕子往火海外拉,母女俩终于骨碌着冲出火海,二人满脸是灰,被呛得咳嗽着。
紫苏大哭着痛恨着骂赵燕子:“妈!你不是还要看我做新娘吗?你得活着看啊!”
“紫苏,我对不起那么多人,我甚至对不起自己儿女,不配当你妈,我只有以死谢罪,你就成全我吧!”赵燕子抱住了紫苏哭。
“不!有再大的罪,都可以赎罪,你就拿你的爱,去化解那些恨吧。我得让你先跨过这个坎,咱们得重新开始。”
“紫苏,你不恨妈吗?”
“恨,但是更爱,下辈子,我们还当母女,但是让我当妈,你当女儿,我不会再拿翅膀捂着你,我会好好爱你,给你留一盏灯,给你留一碗热饭。妈,我是你闺女,小棉袄啊!你为了我,好好活着,报恩,赎罪,好吗?”
母女二人拥抱在一起痛哭。
紫苏数落着:“妈,你得想明白啊,再大的罪过,都可以化解,不是你想的一根筋!赎罪最好的办法是救人,蓝博的老爸,正等着我哥救命,咱家的铜人……”
赵燕子二话没说,“噌”地站起来,拿铁锨就走:“我挖去!”
赵燕子下铁锨,狠狠地挖起来。她挖的不是个铜人,是她自己的良心。她得把她心头的病毒挖走,帮半夏实现愿望,恢复“惟一堂”。她知道,此时在外科病房,正在进行着生命与死亡的较量。
蓝清远濒临脑死亡,什么办法都用了,他就是不醒。半夏正准备去挖铜人,赵燕子和紫苏抬着针灸铜人,出现在门口。
李智过来,感谢赵燕子雪中送炭。
半夏极度兴奋,终于在铜人上找到扎醒蓝清远的穴位:“找到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促醒的大穴了,还有经外奇穴,铜人真的太神奇了。”
半夏摩拳擦掌,要开始下针,大家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他身上了。赵燕子在一边看着,长出了口气:“该了的,都了了。”
赵燕子悄悄出门,独自离去。
屋子里寂静无声,所有的人都在看着半夏,那尊铜人躺在另一张床上,蓝清远身上已经被扎了不少的针,而半夏拿着一根比其他针都长一截的针,在摸索着蓝清远的头顶。
半夏接通了电针仪,插在蓝清远头顶的针开始颤动。半夏双手跟变魔术一样,蓝清远身上的针,经他的手捻、捣、揣、弹、摇,施展一番。
这次他下的是神庭、本神、百会、率谷、脑户和脑空穴,他只希望,按铜人指点,能带来奇迹。
半夏猛地摇动一下蓝清远脚上的针,针在晃动着,大家聚焦看去,只见蓝清远的下肢猛地抽动一下。
李智惊喜道:“动了,他动了!”
半夏信心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