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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难道不是张大人的意思?”姜陆抬眸,轻易把问题扔回给张御史,为了帮助张御史回忆,他还念了一小段奏折上面的内容——也是皇帝反复念了几遍的、最让人气愤的内容。
其实张御史当初写这个的时候并没有特别动脑子,他只是想着在一众统一的出兵讨伐反贼的声音中脱颖而出,如果皇帝一气之下砍了他,那他也算功成名就,永垂青史了。但同时他也从来没想过按照奏折上写的那样亲自去劝降反贼,就算皇帝觉得他言之有理,也不应该是派他来劝降。
张御史其人,看起来固执且头脑不清楚,实际上也是固执且头脑不清楚,只不过还要加上懦弱无能,内里只是一个光会耍嘴皮子的空想家。
姜陆一念,张御史就想起来自己写过的奏折了,胸膛里的心脏顿时一颤,浑身止不住地冒冷汗:“此事……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但谁会给他从长计议的机会呢,张御史的话音刚落,姜陆的声音就特别无情地响了起来:“张大人是要抗旨吗?”
皇帝可是特别交代了定要在开战以前让张御史劝降罗俊雄,否则他派罗俊雄随军的意义就没有了。
一旁坐着的军师大人想了一下张御史劝降反贼的场面,顿时就觉得皇帝的恶意满的都要溢出来了。
“不……不……”张御史再怎么不靠谱,骨子里也是畏惧君威的,一听到“抗旨”二字就连连摇头否认“臣之忠心,日月可表!只是,只是……”此事根本就没有可行性。
从前他觉得皇帝临行前对他说的“爱卿若是劝不降罗俊雄就不必回来了”是对他的信任与期盼,但如今却知道——皇帝这是真的要他别回去了!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重复低声念叨着同一句话的张御史垂头走了,回到自己的小帐篷里含着血泪写了一叠劝降书,又写了许多封信委托元帅帮他带回京城交代后事,果真是做好了再也回不去的准备。
知道一点儿内情的副将在一旁看着可怜兮兮的张御史,忍不住开口安慰道:“张大人看开一些,事情或许还有点儿希望……”
除此之外,更多的话语副将就不能说了。
第72章 城
罗城十里外,两军对峙。
罗俊雄亲弟罗雄文披挂上阵,俨然一副大将军的势头,烈日之下,只见他微抬左手,便有震天的鼓声响起,罗雄文一方的士气立时就高涨了起来,所有的士兵皆以整装待发,只待领头的将领一声令下。
若只从先机来看,罗雄文一方无疑是占了上风的,不仅己方士气高昂,还巧妙地扰乱了对方战士的心神。
“哈哈,领头的元帅竟是个嘴上无毛的,看来狗皇帝气数已尽,朝中已是无人了么?”跟在罗雄文身边的副将从前是罗雄文的书童,旁的本事不提,溜须拍马却是一等一的好。
“哼,不过是过分自傲,轻视我等!”另一旁的铁甲莽汉是老廉英伯的旧部,虽然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但确实比罗雄文的书童实在许多。“将军,此次一战,以将军之能,定能让狗皇帝的三十万大军有来无回!”
“嗯。”罗雄文动作细微地点了点头,目光始终直视前方。见等候了许久对方依旧不曾击鼓迎战,皱着眉高声激将道:“哼,尔等可是惧了?莫不是连击鼓不都敢了吧!”
两方军队相隔不过一百米,罗雄文的声音自然一字不漏地传到了姜陆耳朵里,然他并未理会罗雄文,只微微侧头对战车上的张御史道:“张大人请吧。”
张御史上战场前做的所有心理准备在这一刻都化为乌有,他抖索着身子,在士兵的护持下下了战车,佯装镇定地走到了两军的中央,昂首挺胸道:“吾皇自登基以来广施仁政,念尔等亦是大燕子民,特派本官前来劝降尔等……”
在罗雄文等人看笑话的目光里嘴皮子分外利索地说了大半个时辰,总算把中心思想表达完,喘了一口气才将总结语接上:“若尔等识相,在一刻钟内速速退军,并在日落时分递交降书,吾皇仁慈,必对尔等从轻处置。”
也亏得是古代,在双方军队没有响起战鼓之前任何一方都不能出手,否则,张御史在说完第一句话的时候恐怕就被罗雄文下令乱箭射死了。
“哼!狗皇帝以为自己还是黄口小儿么?我等既拥兵自立,便从未想过不战而降!”罗雄文往日也是在燕朝的朝堂里呆过的,虽不认为皇帝的旷世明君,但决计不会昏庸至此,见张御史一通完全不合常理的劝降,他心中全然不觉可笑,反而警惕异常,生怕其中有诈。
“你……”张御史此刻是在为自己的性命拼搏,听闻罗雄文完全没有要投降的意思,顿时就急了,连忙开口想要继续说服罗雄文:“尔等……”
“行了!”罗雄文被张御史念叨得耳朵都要起茧了,好不容易耳根清静了一会儿,自然不会再给张御史开口的机会,他遥遥望着姜陆,冷声道:“尔等懦夫,不敢迎战直言便是,何苦千方百计地拖延时间!”
姜陆完成了皇帝特别交代的任务,又见张御史已经受到了教训,对于罗雄文嘲讽挑衅的话语只是一笑置之,挥挥手让人将张御史带走,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就听地四面八方鼓声震天,生生把全然没有准备的敌方将领、士兵吓了一跳,甚至有些不在状态内的人东张西望地察看己方鼓声突响的缘故。
这却是姜陆的计谋了。
皇帝让张御史随军,除了心情不好要让张御史吃个教训醒醒脑之外,未尝不是抛给姜陆的一个考验——张御史的劝降任务显而易见是不可能完成的。在这个前提下,如若后头两兵相接的时候姜陆一方输了,燕朝就会成为全天下的笑柄。
尽管姜陆身边有曾经在战场上多次力挽狂澜的军师大人在,但姜陆绝不会忘记自己主动请缨讨伐反贼的目的。为了保证能够亲自取的胜利,姜陆只能“兵不厌诈”,派人暗地里将对方的鼓手取而代之,进而将战争的节奏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这是怎么回事?”罗雄文挥舞着马鞭跟着豪气万丈的战鼓声往前冲,与姜陆对上的时候愤怒地问道。
自古有言,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姜陆右手握枪,一个刺挑挡住了罗雄文的攻击,勾了勾嘴角,轻声道:“这就要问你自己了……你的军队,到底是谁在发号施令。”
否则皇帝怎么会因惜才之心多次提点往昔尚未醒悟的姜陆呢,不过一呼一吸之间,他便轻而易举地挑拨了敌方将领之间的信任,如此惊才绝艳之人,才不愧为齐国公后代。
罗雄文心思千回百转,一时落在副将领身上,一时又落在父亲旧部铁甲莽汉身上,几个愣神之间被姜陆连连逼退,待他坚定了神思以后,他已经一个翻身被姜陆挑下了马。
姜陆端坐在马上,一手持着银枪,一手握着从罗雄文腰间顺得的匕首,俯视着狼狈的罗雄文,轻蔑地冷笑:“不过尔尔!”
罗雄文哪里还不知道姜陆三言两语间隐含的计谋,闪身躲到前来护驾的士兵身后,怒道:“卑鄙无耻的小人!”
“兵不厌诈。”姜陆随手将匕首挂在马上,一边儿将身侧扑上来的士兵杀死,一边儿逼近重新上了马的罗雄文,一时之间,竟有了佛挡杀佛神挡杀神的气势。
罗雄文重整了士气,提剑引了上去。
然而,终究是落了下乘,大开大合之间,罗雄文已然没了先前的勇猛,心神的集中性也大不如前……兼之己方时有时无,时而井然有序时而杂乱无章的鼓声,不仅仅只是罗雄文,整一个乱贼的军队都被燕朝的正规军队逼得一路后退,不知不觉,竟是退到了罗城的城门之下。”
“将军!”眼见大事不妙,曾经跟着老廉英伯上过战场的莽汉不自觉地高声提醒初次领军的罗雄文。
罗雄文也知继续打下去根本就讨不了好,但又不忿莽汉自作多情的提醒,然此时并不是争论的时候,眼见越来越多的士兵倒下,他只能抿了抿唇不甘地发布了撤退的命令:“撤!”
“停,穷寇莫追。”罗城城门大开的吸引力不可谓不大,但姜陆清楚地知道它的风险与诱惑力成正比,来日方长,又何苦贪恋一时,想得无比明白的姜陆抬手止住了己方军队的追击之行。
姜陆身后,一直在战车上观战的军师大人摸了摸胡子,再不能满意地点头:“此子大善矣。”年轻人大都冲动,也容易被眼前的利益蒙蔽,但姜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