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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核大会结束后,不过短短几日,曾经在恭城叱咤一时的洛功曹被押送去永平了,离开的那一日恭城下了场大雨,枷锁缠身的洛原在恭城游街示众,那些曾经为了斗核大会邀请帖倾家荡产的人们只砸臭鸡蛋烂菜叶以此泄愤。
他满身酸臭坐上囚车,驶向永平。
而当天,还未来得及审问的洛娇在牢里自尽身亡。
洛家二老悲痛之极,一场斗核大会,丧失了一双儿女,收了女儿尸身便携家带口永远离开了恭城这个伤心地。斗核大会,自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自斗核大会后,阿殷已是名声大噪。
每一日,殷家门口都聚集了形形色色闻名而来的人,有求阿殷雕核的,也有求与阿殷斗核的,也有从外地而来只为一睹阿殷的商人,亦有好些人家送拜帖过来的……甚至连上官家与核雕师元洪都遣过人来。
殷修文心中乐开了花,恨不得在门口挂个木牌子,想进门先拿出十文钱。只不过也仅仅是想想而已,虎眼和虎拳受了阿殷的命令,每日堵在门口拒客。
殷修文心中恼怒却不敢言,不过也知道这些人请进来了也没用。
女儿不在家。
莫说不在家,打从那一日斗核大会结束后,五十两银子摸都没摸到,穆阳候就把当日的六位核雕技者又请到山庄里,办了个宴席。
这一办,直到现在女儿还未归家。
殷修文打听了,说是穆阳候对核雕颇有兴趣,所以才留下六位核雕技者。他转眼一想,又觉得是件好事,成为永平侯爷的座上宾,多少人几辈子都盼不来的事情。说不定侯爷看上眼了,把女儿带回去,当不了正妻,当个妾也是他们这些平民百姓极大的福分。穆阳候的岳父,六个字在心里头转了圈,真令人喜滋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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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位核雕技者在山庄里已经待了四天。
成为侯爷的座上宾,自然是一份殊荣。可是在场六人,除了阿殷忐忑万分之外,剩下的都喜不自胜。
虽说斗核大会那一夜的宴席之后,穆阳候便再也没出现过,也没交代过什么,更没有表明态度,但能在山庄里住上几日,出去后核雕价格都能高上许多。且没有态度便是好消息,说不定侯爷也想在身边培养几个核雕技者,要当下一个洛功曹并非难事。所以尽管穆阳候不曾召唤他们,可他们在山庄里也过得很是痛快。
有美婢侍候,还有精致的菜肴,又有数位志同道合的核雕技者,每日谈谈核雕,喝喝美酒,简直是人生一大乐事。
于他们言是乐事,于阿殷言却有点煎熬。
穆阳候对她没做什么,让她留在山庄里,也没有轻薄她,只是每一夜他入睡前必让她去他的屋里。第一夜见到穆阳候只穿一件白色滚银边的里衣半躺在榻上时,阿殷吓得脸色当场就变了。
以前衣衫完整时,尚能亲得她不能自已,如今褪去衣衫,能做的事情更多了……
她颤颤巍巍地过去。
岂料他却没动手动脚,只伸了手指,指着案几上的几封信笺,让她念。她仔细一看,发现又是穆阳候母亲的家信,信上还是熟悉的簪花小楷。她念了足足半个时辰,口都干了,穆阳候才放了她回去。
离开屋子的时候,阿殷只觉莫名奇妙。
而第二天的夜晚,又是同个时间,又有小童将阿殷带到穆阳候的屋里。穆阳候仍然半躺在榻上,看起来很是疲乏,单手撑着脑袋,闭眼假寐。她进去时,他眼皮也不曾抬起,直接道:“念信。”
她又念了半个时辰。
第三天稍微迟了些,但亦是如此。
阿殷发现穆阳候母亲的家信特别多,每一封都是厚厚一沓,足足有十二封。
半个时辰,她刚刚好能念完。然而每一天,穆阳候都让她念同样的家信。念得多了,阿殷第四个晚上念的时候,几乎闭眼就能背下一句。
每一封信上写的大概都是些琐碎的事情,穆阳候母亲有个本事,能把一句话说完的话,用半页纸写出来,今日侯府里发生了什么,明日宫里又发生了什么,哪家贵女及笄,哪个公主过来作客等等之类的事情。不过最多的还是对儿子的挂念,盼着穆阳候早日回永平。
阿殷不明白穆阳候到底打什么主意。
只不过比起被轻薄,她更愿意念信念上半个时辰。
第42章
月夜当空。
两三小童捧着红木雕花托盘,有条不紊地穿过长廊,又经过拱桥,走向水榭。水榭两旁养了荷花,此时正是开花的好时节,米分荷大朵大朵地盛开,偶尔有蜻蜓掠过,池中荡开水榭浮影。
小童依次搁下吃食,施了一礼,又无声退下。
水榭一角,还有一小童跪着烹茶。
“……瞧这茶相,是君山银针?”
小童笑着回答:“回御史大人的话,正是君山银针。”
茶汤里茶叶根根浸透发亮,矗立不倒,还未凑前,已有清香袭来。张苏问:“多少金一两?买的还是送的?送又是谁送?”
小童望了眼沈长堂。
沈长堂慢声道:“得了,你查贪官还查到本侯身上来不成?”
张苏苦笑道:“你也知道圣上巴不得我天天给他抓个贪官出来,抄家充盈国库。”
“这几日圣上在绥州的心头刺都拔了,你起码能安生半年。”
小童烹好了,起身奉茶。张苏感慨道:“真是好茶,唇齿留香,起码也要二十金一两。若是五品以下的官员,单靠俸禄肯定买不起,”一顿,又见沈长堂轻闻茶香,张苏说:“侯爷您这习惯怎么还改不了,暴殄天物四字就适合用在您身上。你不喝给我喝……”
沈长堂睨他一眼。
张苏又讪讪地缩回手,道:“哎,人老了,记忆不中用,险些忘记侯爷您不喜欢别人碰你东西的习惯了。”他迅速转移话题,说道:“算起来,侯爷来绥州已有小半年了吧?”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他似笑非笑地道:“本侯若不来绥州,不砍断王相在绥州的手足,圣上又岂能安心?”
张苏心有余悸,穆阳候这双眼着实可怕,看似有笑,却达不到眼底,那一片冷意真真让人心慌。他正色道:“这回王相输了,皇后恐怕又有动作了。”
“本侯身边高手如云,任她钻空子。这笔账,总有一日我会跟她算。”茶汤渐凉,他搁下薄胎茶杯,抬首望月,说道:“还未到十五,月亮便已那么圆了……”
张苏笑道:“良辰美景,自当一壶好酒,两三知己,畅谈人生。”
沈长堂嗤笑道:“现下还有同僚愿与你畅谈人生?”
……的确一个手指头都数得完,打从当了御史后,便有了毛病,总爱从别人的字里行间挖出失职的证据。久而久之,除了这位穆阳候,倒真没人敢与他安心说话了。他胡子抖了抖,道:“事情既然已告一段落,我明日启程回永平。绥州的气候不好,闷得让人难受,我一把年纪受不了了。你打算何时回永平?不瞒你说,沈夫人召见我妻妾多回,逮着空子便提起在外的侯爷,明里暗里地让我催你早些回去。还请侯爷放过我一家老小,给个准话,我好答复沈夫人。”
一顿,张苏又说:“我知你放不下以前的事情……”
得来沈长堂毫无笑意的眼神,张苏又改口道:“再过两个月便是中秋,宫里有中秋宴,你再忙也得回去吧?走水路也要大半个月,你至少也得七月中旬离开这里。”
沈长堂没有难为他,只说:“七月初。”
张苏松了口气,说:“事情已了,你还留在恭城莫非圣上还有其他旨意?”
沈长堂又看了眼水中倒映的月,忽道:“果真是良辰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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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阿殷微微一愣,今夜与往常走的路并不一样。
引路的小童停下脚步,回首看她,问:“姑娘怎么不走了?”阿殷回过神,问道:“今日侯爷不在屋里?”
小童带了几天的路,虽不晓得眼前这位姑娘在侯爷屋里做了什么,但侍候了侯爷那么长时间,她却是头一个能在侯爷屋里待的姑娘,待阿殷也不似头一回在天陵客栈时那般冷淡,堆了笑,说:“今夜月色好,侯爷赏月呢。”
须臾,小童便将阿殷带到拱桥,他没有再前行,道:“姑娘这边请。”
阿殷抬首看去,不远处荷池间的水榭里正有一道倚栏而立的人影。夏衫薄,夜风吹来,衣袂飞舞得宛如一道碧色流光。待走前了,才发现他手中执了酒杯,侧首赏月。皎皎月色下,五官深邃而迷人,就连执在他五指间的酒杯也无端华贵了起来。
她还未来得及行礼,他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