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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元殿前,寿典正式开始,帝后高坐龙椅之上,众臣携家眷围殿而坐。丝管笙箫,衣香鬓影,一派升平景象。
君臣共欢,饮酒赏舞。众大臣正饮得兴起,笑语晏晏。一支曲子缓然响起,竟似从未听过一般,甚是华丽,众大臣忽不约而同静了下来。
见台上一白色大绣球从天缓缓落下,众舞伎沿两边舞台而上,纤腰微摆,水袖凌空,韵致动人。
蓦的,乐声拔然而上,绣球自动裂开,似有一仙子在白色飘絮中现身,细看之下,赫然便是郑王妃周娥皇。
只见她身着彩虹衣裙,肩披薄翼轻纱,孔雀衔珠金步摇熠熠生辉,手执槽琵琶端坐其中。
白晰似葱的玉指轻拨琴弦,乐声清晰明快,似秋竹拆裂,如春冰进碎。
美人拂袖倾城3
众舞伎随琵琶声莲步而上,随舞伎水袖舞动,娥皇拨了一段后放下手中琵琶,起身随着丝竹一甩长袖,似弱柳临风,如流云行天,翩若惊鸿,婉如游龙。
此时的南唐皇宫,歌舞升平、莺声燕语;让人恍若置身于幻境,忘了今夕是何年。
千里之外,却不知后周皇帝柴荣已率军南下,向南唐而来。
正阳桥,林仁肇率敢死队,奋力阻截。
双方在桥上拼命搏杀,伤亡惨重。后周附马张永德见此大怒,命弓箭手乱箭射向对面,林仁肇一边力阻乱箭,一边命人焚烧桥身,力阻周军进击,柴荣对林仁肇惊异万分,急令退兵。
这一边金戈铁马、浴血沙场,那一边纸醉金迷,歌舞升平。
鼓乐已至高潮,节奏越发疾繁,舞伎们的舞步也由徐入疾,似惊雷闪电横扫长空,头上的金饰在飞旋中纷纷落地,红锦地毯处处现皱痕。。。。。。
满堂权贵的心跳也随着乐曲加剧,就在这时,曲声突然急转直下,戛然而止。
“好!”皇上第一个鼓掌喝彩,众臣子们这才回过神来纷纷附合,满堂皆是喝彩声。“徐卿,朕知你也是通晓音律之人,依你之见,这支舞曲编排得如何?”
中书舍人徐铉马上站起,恭敬地答:“圣上英明,正可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郑王妃实乃我大唐千古难得一见的才女,将此残曲修整得毫无瑕疵,臣佩服!”
众臣闻言遂都离座朝天子跪倒:“恭祝皇上喜得盛世佳音,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哈哈哈......众卿平身!”皇上不由一阵得意之色溢于言表,大笑着与众臣子继续把酒畅饮,好不开怀。
这其中最自豪地莫过于坐在殿前首位的从嘉,娥皇已换下羽衣来到他的身旁坐下,他瞧着她娇好的面容,目光仍有丝痴迷,缓缓道:“娥皇,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好美,美得摄人心魄!”
落花1
娥皇禁不住面上一阵红晕,朝从嘉娇嗔:“王爷,您又胡说!”
“我哪有?”从嘉对于娥皇的娇态喜不自禁,全然不顾满堂宾客在座,按下她举箸夹菜的手,亲自夹了一筷小菜送到她面前。
娥皇已是满面通红,见从嘉坚持,无奈只得张口吃了。
众大臣看在眼中,相视一笑,复又彼此举杯劝酒。
丝竹依旧,乐起,舞步飘摇,说不尽的风流,看不尽的娇美。
燕王李弘冀坐在从嘉夫妇的对面,面色阴沉,抬眼间尽是从嘉与娥皇的你侬我侬,直命身后宫女斟酒,举杯便一阵狂饮。
上好的酒,是刚温好的。顺喉而下,心底似有一团火被这酒越浇越烈。面上泛红,脖上青筋显露。
“王爷,您这是怎么了?”燕王妃韩氏见夫君神色有异,低声问询。
李弘冀将得不到娥皇之憾皆归于正妃韩氏所累,因此,这些时日对这位元配可谓厌烦之至。
眼前闪动着娥皇的娇容艳姿,耳边传来令他不耐的声音,不禁厌烦更甚,朝她低喝道:“本王的事无须你操心!”韩氏一愣,半响回不过神。
皇太弟景遂与燕王邻桌,将李弘冀的话听得分明,不经意笑着,轻声道:“弘冀,侄媳也是一片好意,何罪之有?”
燕王抬眼看了皇太弟一眼,笑道:“皇叔‘眼观四路,耳听八方’之能让弘冀好生佩服,相信对面佳色必已被皇叔看得真切了?可惜啊,皇叔再如何‘能’,也只能叹声‘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了!”
这一番指桑骂槐兼不怀好意的暗讽,李景遂听了,神色间却并无有异,依旧笑着,转头又与众宾客把酒言笑去了。
这一切,娥皇尽收眼底。
本想着借与从嘉的恩爱激起李弘冀的妒火,让他当场失态,最好将皇上引来。
可惜,她的一番心思却被皇叔李景遂轻易化解。
娥皇在心里冷哼一声。
落花2
酒宴结束,众臣子半醉半醒,一番谢礼后,纷纷离宫。
“徐先生,徐先生慢行!”中书舍人徐铉刚行至宫城门口,便见教坊乐师曹生和太常博士陈致雍追了上来。
徐铉赶紧站住,对追赶上来的俩人道:“敢问曹先生与太常博士唤学生有何见教?”
三人都是对音律有兴趣之人,此时便也不拐弯抹脚,曹生低声道:“方才圣上要徐先生对郑王妃的霓裳羽衣曲》作出评价,先生似乎没有说实话。”
徐铉环顾四下,用手抚须神秘一笑,说:“今日是圣上的寿诞,咱们做臣子的自该懂得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陈致雍点头赞同,问:“那依先生之见,此曲如何?”
“放肆了,舞曲前段部分学生也惊为天籁,郑王妃竟然真的将它修编得天衣无缝,唯结尾......”徐铉故意停顿看着二人不语。
曹生即接道:“唯结尾与原著偏离过大,老朽不才,依稀记得原著舒缓渐慢,如游云飘然远去;可郑王妃这一改却似白日惊雨,似非吉兆啊!”
听言,另二人皆点头赞成,出得宫门后,徐铉又对二人道:“学生这里有诗一首,请二位浅评:“清商一曲远人行,桃叶津头月正明。此是开元太平曲,莫教偏作别离声。二位以为如何?”曹生与陈致雍听后莫不同时一愣,心生不祥之兆。
谁都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南唐的天下,竟会被徐铉这一首诗说中。
后周突袭,受林仁肇阻击撤军,喜讯终传到皇廷。
皇上先是惊讶,接着大喜,亲自召见林仁肇以示褒奖,御封他为江州江度使,末了又念他严父早逝,便下旨赐婚,以慰他失父之痛。
这样,江文蔚之女江婉容便成了最佳人选。
消息传到郑王府,娥皇顿感欣慰不少。
想起出嫁之日,林仁肇背影中的孤绝,娥皇一直觉得亏欠,亦放心不下。如今赐江婉容为妻,她对林仁肇亦算有意,应该会尽心照顾抚慰吧。
落花3
只是娥皇却不知道,当皇上下旨赐婚之后,林仁肇便找尽了借口推搡,先是以自己刚上任节度使一职,公务繁忙为由,将婚期拖到了两月之后。
后又以后周对大唐虎视眈眈,自己要全力提防为由,又成功地将婚期拖到了半年之后。
转眼半年期限已至,林仁肇正要再想什么借口,江文蔚忍无可忍,亲自上书皇上,林仁肇这才百般无奈之下,奉旨尽快迎娶江婉容。
林仁肇大婚当日,从嘉奉命犒赏三军,离了郑王府;娥皇本想陪着一起去,但又怕林仁肇见了自己,心生反常。
最后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不见,兴许对她和他都是最好吧。
如今见林仁肇平步青云,又将成家立业,心头的愧疚感似尽数消去,浑身轻松舒畅不已。
只是,突然少了从嘉的陪伴,她有些无所适从。
整整一日,她待在王府里,从寝殿走到前殿,从前院踱到后花园。。。。。。时间似乎停滞了一般,总觉得若有所失,不想碰书,不愿摸琵琶。
时间在院墙上缓缓走过,暮色来了又去。
“环翠,拿些酒来!”从嘉一夜未归。这在娥皇自嫁进宫以来,是从未有过的事。这一夜,他去哪儿了,和什么人在一起,做什么了,生生扰乱她的心绪,再理不清。
成婚以来,她与从嘉终日厮磨缠绵,从嘉喜酒,久而久之,娥皇便也爱上了这杯中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