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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复兴会以为中国两千年专制,改变原有国体要谨而慎之;同盟会则以为中国两千年专制,建立西式国体已急不可待。
十、复兴会以为革命当自力更生,不须外人襄助,也不予任何酬谢;同盟会则一心在边界纠缠,以图列强干涉,不知付何种代价。
十一、复兴会之举义,非有十足把握而绝不妄动;同盟会之举义,见有一线希望则速速发动。十二、复兴会以为从城市打到农村,才是革命胜利之始;同盟会以为从农村打到城市,才是革命胜利之始。
中华时报刊出此辩论纲领之后,影响甚大,这是复兴会在十六字纲领之后,首次公开细说解释自己的纲领,这不但影响到了学生,更是影响到了诸多士绅。而秋瑾,也是看到两会势同水火,所以在见面的时候一开始就说这个话题而不是其他。
“复兴、同盟两会观念不一,宗旨不合,我没有看到任何团结的可能和必要。两会现在虽然在报纸上吵的厉害,这也不是不好啊,最少那些读者知道就是革命也是有很多种的。再说,两会现在也没有动刀动枪。至于东京那回事情,那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杨锐深呼吸之后说出这一段话,他其实不太想谈这一件事情。
“先生似乎对同盟会的恶感就是从东京哪一件事开始的?”似乎感觉到了杨锐的心绪,秋瑾的言语忽然柔和了下来,只想着杨锐把以前的事情说出来之后好减少一些恶感,并且在杨锐的诉说中,她希望能找到杨锐敌视同盟会的症结。
“过去的事情就过去吧。东京的那个案子也已经结了,没什么好说的。”杨锐把话题一带而过,然后问道:“女报现在办的怎么样了,还有什么困难吗?”
“已经没有什么困难了。”秋瑾答道,不过还是把话题转回了刚才,“先生,同盟会诸人也只是少部分对东京的枪击案有看法,大多数同志仍是认为那只是一场误会。若是两会因为这件事情失和,那满清就会笑话了。”
“那璇卿认为两会应该如何?”杨锐索性把话题抛向她,想看看她是什么个想法。
“两会应当停止争端,一致对外,特别是现在两会的起义都已经失败,更不应该做口舌之争。”秋瑾说的堂堂正正,杨锐欲言又止,静等她的下文。“而后,两会若再次发动起义,应当齐心协力,紧密合作,以求早日光复华夏。”
秋瑾说到这,杨锐却笑了,道:“那请问,光复了之后呢?”
“光复了之后便一起组织政府,集四万万国人之努力,复兴华夏,两会若是有任何争端,也可以由国会解决。西人善谈判,而国人常争斗,秋瑾以为谈判之始,可有我们两会开始。”秋瑾去日本之后所学甚多,对于国人的脾性还是明白的。
“璇卿,你怎么能保证大家会老老实实坐下来谈呢?”杨锐问道:“遍观世界诸国历史,历来都是杀同族比杀异族残忍,其中尤以被人称作共和榜样的美国为最。南北之战,不但士兵杀的凶,就是对平民也杀的凶,谢尔曼焚烧亚特兰大的时候,比当初独立战争对英国人残忍多了。国人的逻辑里就是成王败寇,我真不知道这一关怎么能绕过去。”
杨锐说话间有一股浓浓的杀意,秋瑾虽然感觉到了,还是以为他战场呆得久本就如此。“有先生和中山先生深明大义,我相信事情不会发展到那一步。”
“可若是有人不深明大义,或是两人深明大义,有外人见机挑唆怎么办?一个国家不可能建立在毫无保障的诺言上,这是对国家的不负责任。同盟会历来主张暗杀,我相信一旦两会推翻满清,那便是暗杀的开始。”杨锐心中还有很多话没有说出来,对自己的刺杀、对章太炎的刺杀,都是很蹊跷的。他为此还特意的让人去查了同盟会有没有陈其美这个人,回信却说没有这个人。
“先生,我们总不能因噎废食吧。即便是发生误会,这也是共和的代价啊。我们不主张谈判,那到最后两会的人就会自相残杀。”早先的墙壁变成了坚硬的石头,只让秋瑾觉得难以改变杨锐之所想。
“复兴会和同盟会之间理念不合,完全没有合作的可能。但是不合作不代表敌视,大家各做个吧,为什么非要凑在一起呢?人多不等于力量大,只有大家志向相同,才能同心协力。如果做不到这一点,只会把事情越弄越糟。璇卿,你在女报上不是倡导婚姻自由吗,为什么现在又拉配郎了呢?把两个完全理念不同的组织硬凑在一起,到时候什么事情都会发生。要是发生暗杀那就谢天谢地了,发生屠杀那就和太阳从西边出来一样正常。革命不是那么的正义,也不是那么的美好,革命就是杀人,杀那些理念不同的人,把这些人杀光了,那革命就成功了。”杨锐嘴里带着笑,只把杀人当作喝水一样简单,只让屋子里冷了几分。
“若只是杀人的革命,那革命又有何意义?”秋瑾问道。
“这很有意义!”不知道是出于实言相告,还是纯粹为恶心人,杨锐只觉得越来越无法忍耐那些把革命想象的无比美好的人了。“革命就是党同伐异。统治中国的是满人,因为他们是异族,所以要革命;日后满人下台,各个革命组织意见不合,也极有可能如此。这或许是当今中国的宿命,历史的轮回,是难以阻止的。”
“可中山先生组织同盟会的本意,就是出于担心革命之后会如元末义军那般自相残杀,所以才邀请各个组织加入同盟会。先生,不管怎么说,我们都不应该成为屠杀义军的侩子手。”秋瑾大声的说道,听杨锐的话语,她越来越担心革命之后的两会冲突了。
“璇卿,我们是承上启下的一代,前面是皇权专制,后面是民权共和。是以现在新学堂出来的人都还是半新半旧,更何况那些私塾的学生,不识字的百姓,他们会怎么想,他们懂得谈判懂得共和吗?杀人是不得已为之,但为了民富国强,那就不得不杀人,没有一个国家的强盛不是建立在累累尸骨上的,这些尸骨或者是自己人的,或者是别国人的。
我们现在的中国是弱国,是落后者,她内外交困,民不聊生,不以霹雳手段稳定国家,快速的求强求富,那亡国并不要多少年。”杨锐说话的声音开始变大,若是不是面对的是秋瑾,他早就打发她走人了。
“也许是秋瑾想的太简单吧。只是革命者抛头颅洒热血之后又要自相残杀,只让人觉得胆寒。”秋瑾不知道是被说服还是以退为进,就这么的感叹了一句。
杨锐笑道:“我之前也以为革命是可以杀人的,不过现在看来,却觉得幼稚可笑的很。复兴会和同盟会虽然不可合作,但也不至于自相残杀,反倒是并在一起合作那就有互相残杀的可能,既如此,那还不如维持现状的好。”
“为何说不合作反而不至于自相残杀?”秋瑾问道。
“合作的话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以后如何分家?即便不分家,到时候中国是主集权还是主共和,谁说了算?两会独自发展,才不会有所牵绊,便是有冲突,也只是口舌之争,届时革命成功,很多事情大家可以在立国之初坐下来谈。实在不行,那可以一国两制,他们按照民主治理他们的地方,我们按照集权治理我们的地方……”杨锐见秋瑾似乎已经退让,只把话说的委婉了。
“可这不是要把中国分成两个国家吗?”杨锐说的柔和,不过却把秋瑾吓到了。
“不,这只是自治。谁不承认自己是中国的一部分,那就讨伐谁。一个国家,两种制度,古今中外都是有的,美国的联邦制不就是这样吗?只要大家不想着怎么样扩大地盘,那就不会有什么自相残杀了。”杨锐的话又开始真真假假了,按照现在的情况发展,他不相信同盟会能占到什么地方,即便是满清那些实权派临阵起义投靠同盟会,他也有办法对付的。
谈话良久,秋瑾听到这里算是有些安心了,最少杨锐不是不能容人的,在此之后她又问起了对同盟会的援助问题,杨锐对此笑道:“为什么要我们援助同盟会,而不是同盟会援助我们?”
秋瑾也不知道会中经费情况如何,她只知道同盟会一直缺钱,去年孙汶还问她借了一千元。当时她把首饰变卖了不够,又四处求援,这才凑足一千元钱交给孙汶。她只道:“现在同盟会经费极为困难,两会又是革命党,并不应该在意谁援助谁吧。”
“对于革命者本身是不应该深究谁帮助谁的问题,但弄到下面的同志连饭都吃不饱,更没有经费活动,会中总理难道不应该辞职下台吗?大家都是一亩三分地,收成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