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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遁初所言确有道理,但是排满说到底还是要把满人赶下台,革命是一夜之间把他们赶下台,立宪是逐步把他们赶下台,便如英国,现在上院的权利怕也是不剩多少了吧。”
“可英国那是几百年之成果,更有多次战争,这才有了当今模样。”
“这个也不是问题,如今全国各处都是民乱,举旗造反者也不少,华兴会之前不是有计划举义吗。届时各地举义,那动荡之下,议会里的满清势力将会更少,如此到了最后,满人只是一个名义上的君主,所有的实权都在汉人手里。同盟会、复兴会一外一内,相互运作,这排满只会更快啊。”
“你……”杨锐说的极为和蔼,但刘揆一总感觉不那么对劲,他怒道,“噢,我们在外面流血举义,你们就乘势夺满人之大权,这不就是坐享其成吗?!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杨锐还是微笑,道:“那总要有个人在里面做内应吧。同盟会诸君都是热血汉子,难道也能支持立宪?”
杨锐内外结合的计策虽然不对味,但是湖南骡子黄兴却没有刘揆一那么反感,就在他沉思这个所谓的‘内外之策’的时候,旁边宋教仁道:“同盟会可以在外举义,但复兴会是否能给予一些支持,最少举义之枪械粮饷,这些都是我们缺少的,若是有复兴会支持,怕是能事半功倍。”
看着宋教仁要把自己套进去,杨锐笑道,“内外之策,不可言传只能意会。一旦被满清发现复兴会为假立宪,那一切辛苦都付之东流了。是以枪械粮饷复兴会怕是不好提供,”宋教仁要枪械粮饷的时候,黄兴和刘揆一的眼睛顿时都亮了起来,再听杨锐说不好提供,又暗了下去,“不过,帮助还是要的。届时我将汇报到总会,尽早想出一个稳妥的办法来,可好?”
复兴会一向有钱,这是同盟会一贯的看法,而和复兴会合作不但能有一支强军,更有钱财支持。杨锐本只是会会黄兴、宋教仁,但看到这些人对于革命矢志不渝,再想及在天津之时炸的粉身碎骨的唐群英、方声洞,心中不忍,这才有后面之言。不过他只打算用个人的钱财,和复兴会无关——两年前卖版权给日本什么出版社的时候,似乎是有销售分成的,杨锐就打算用这笔钱。
见杨锐居然肯提供帮助,黄兴几个都是感谢,同盟会初立,孙忠山身无分文、犬养毅向来抠门、法国人则是不见兔子不撒鹰,财政紧张的很,若有复兴会之助,那便可以度过难关了。杨锐拦着他们道:“我们两会虽做法不同,但都是救国为民,革命是为了排满,立宪也是为了排满,届时满人不在朝堂,天下之事都是汉人说了算,那中国就可以救了。同盟会牺牲多人,我甚是钦佩,今……”说到这,杨锐把厅外的陈广寿喊了进来,再道:“英雄殉国而死,但后事却要料理,今囊中羞射,特赠六百金以表崇敬之心。”
陈广寿听说要钱,忙的在夹带里取出六百日元递交给杨锐,杨锐则交与黄兴,黄兴本不想接,但杨锐刚才说这钱是给诸位烈士料理后事的,方声洞、曾醒、吴樾还好,唐群英、曾昭文、张继三人家中却并不富裕,同盟会虽然在留学生中发起募捐,但因为这些人是炸五大臣、阻止立宪而死,捐来的钱很是寥寥,其他不说,怕是连托棺回国的费用都是不够,便只好接过。
杨锐见他接过又道:“我的建议若是总会同意,但复兴会用款也不少,所援款项怕也是不会太多,但有总比没有好。到时候还请诸位海涵了。”
杨锐说的客气,黄兴等人都是道谢,然后说话片刻便是走了,他们一走,章士钊便道:“竟成兄,你是要支持革命还是支持立宪啊?”
“革命和立宪都支持啊。”
“你相信那帮士绅能救国?”章士钊激情过后,看事情都很冷静,立宪风气,他并没有什么欣喜,又道,“我很是不明,复兴会兵强马壮,怎么还不举义反清呢?”
“呵呵,”杨锐笑了起来,“行严兄是考我吧。夺权其实是一件在简单不过的事情,这就像一杯茶,你要把它变成酒,不是换一个瓶子就能做成的时候,复兴会要的是酿酒,不是换瓶。即是酿酒,那自然就要准备酿酒之工人、酿酒之器具、酿酒之配方,这些都要时间,此为一;再则当下之中国,不管你是酿酒也好,换瓶也好,都是要看洋人的脸色行事,洋人一个不高兴,那不但酒酿不成,瓶也换不了,所以啊,我们要找一个洋人力量最薄弱的时候,不动则已,动则快如疾雷、迅如闪电、将满清一击毙命,到时候不待洋人做出什么反应,我们事情就办完了,如此才能让出最少的利益,以获得洋人的认可。”
“可若是要先有一块立足之地呢,那这酒酿之准备不是更快了吗?”
“呵呵,有洪杨前车之鉴,不敢妄动。一不小心不是救国,而是乱国。所以只能因势导利、趁势而为。”
杨锐说的章士钊以前都不懂,但是他到东京之后,他忽然很明白革命有多难,治理好一个国家有多难,这他不问政治悉心求学的原因,“那照此说来,复兴会之立宪怕不是这么简单吧,也应该时因势导利之作为吧?”
“立宪之事,刚才已经说了,这其实也是排满,到时候内外结合,满人下台,国家可兴。”杨锐差一点就把自己套进去了。
“呵呵,竟成兄你一定是在哄我。”章士钊不太相信这就是复兴会的策略,但这只是一种猜测,没有证据。
见他不信,杨锐只能干笑,道:“你若不信,那我就没办法了。”复又问,“克强他们似乎过的不容易啊?”
说到黄兴等人,章士钊摇着头,深深叹了口气道,“竟成兄捐钱当属好心,但是这只怕会坏事。”
杨锐奇道,“这怎么会坏事?”
“哎……”章士钊再是一叹,又道:“竟成兄不是外人,本说说也无妨,但毕竟是一些阴事,说了不好。还是罢了罢了。”
第五十五章“谋杀”
从组织上看同盟会是一个三权分立的机构,但是实际上,因为固有的派系和某种传统,同盟会并不能按照三权分立的原则实现权利互制的功效。执行部是会中的主要机构,负责人是孙忠山,而司法部判事长为邓家彦,广西桂林人,评议部评议长为汪兆铭,广东三水人。也就是说,会中的三个部门的负责人都是两广一系,而湖南这边,虽有宋教仁、田桐等为议员、为判员,但也有不少其他省份的人参杂其中。
同盟会从成立之初,刘揆一就不断向章士钊抱怨兴中会吞并华兴会,章士钊本不想插嘴,但回身细想的时候,却感觉是有那么一丝吞并的味道,若是从公平的角度看,入会的两广、湖北、湖南三地人最多,那三部官长最好是各执一部,如此才能真正的三权分立,若是嫌麻烦,那就索性不要弄什么分立,大家选个头,齐心协力一起干好了。
章士钊在说到“一些阴事”的时候自热而然的想到了以前想过了那些东西,不过他不好告诉杨锐。
杨锐也大致能猜到他要说什么,同盟会本身就是一个极为松散的组织,之后之所以会分裂,就是因为内部混乱极为正常。不过这些他没必要去想,他笑着问道:“听说行严一直在学英语,那是准备去英国留学?”
“嗯。确实是想去英国留学。”年初章士钊刚到东京极为困苦,后面他在实业女校找了一份工作,这才算安顿下来。
“去学什么?”
“想学法学。”
“呵呵,行严举得法学是救国之道?”杨锐本以为他会选择教育或者政治,没有想到他学法律。
“嗯。中国之根本,在于没有善法,也不遵善法,说到底这是一个人情社会。”
“那行严你能跳得出这种人情吗?”
这话直接问到了章士钊心里,他闻言摇摇头,“怕是不能,但即使不能也要学法。”
他的回答让杨锐大笑,一会才歇,道:“本以为行严意志消沉,想不到却勇气可嘉,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啊。好,好。行严若是要留学,那复兴会可以资……”
杨锐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章行严拦住了,“我在东京虽然清苦,但赴英之学费还是能凑齐的,竟成兄的好意我心领了。”
以章士钊现在的情况看,微薄的工资只能维持生计,要想留学怕是不能。不过这个时代的人不比后世,生存重要但气节更是重要。杨锐见状不好坚持,转过话题聊到沪上爱国学社的事情,特别是讲到章太炎借钱只借两元、还有野鸡大王徐敬吾等事,更是哈哈大笑。不过笑过,又想及邹容、张继还有几个学生都已经逝去,心中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