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户部的人发现前数个月前外汇中马克有所短少,那自己该做何种解释?“是查日元还是查马克?”他追问道。
“不知道,口气上是查日元,马克没说,但就怕……”张坤也想着德国的事情。国家银行作为央行是不可能出面炒外汇的,现在的操作是将大笔德国马克借贷给了侨商银行,侨商银行又将它们借贷给了克里斯蒂安伯爵,克里斯蒂安伯爵最后把这些钱交给了戈林。这是法律上关系,可实际操盘手是国家银行国际司的顾翊群,顾翊群的指令通过情报局发给德国,指挥挤兑。
如果真的调查德国马克就必定会牵扯出侨商银行,不过侨商银行的营业分行大部分在国外,户部金融调查司正常情况下是查不了侨商银行的即时总帐的,只要有心,银行方面可以用国外分行账目未到为由阻扰查账,但要是户部协同英美等国一起协查,事情就难办了。
“这事情还得提前通知先生!”张坤将事情完完整整的想了一遍,最后如此道。
“这……”陈光甫不安的看着张坤,事情没办成是自己的责任,现在户部查账却要先生来撑场面——先生已故的岳父大人本是侨商银行的创始人之一,查侨商银行就是查到先生头上。“真只能这样?就没其他办法?”
“还能有什么办法?”张坤苦笑之后反问:“偷鸡不成蚀把米,眼下就看李光前的了。”
李光前是侨商银行的总办,新加坡橡胶大王陈嘉庚的长女婿,在欧战新加坡遭遇叛乱时,他更不顾安危给复兴军海军陆战队带路,救出新加坡总督,故而荣获中华稽疑院和英国政府勋章各一。如此深厚的背景让前往查账的金融调查司司长刘大钧很是忐忑,不过国家银行管理的外汇中就这笔一亿马克的借款有些蹊跷,这么一大笔前莫名被贷走,而且德国那边前几天又发生挤兑,实在是可疑。
国家银行十四楼,侨商银行则有十三楼。电梯上去后,银行总办李光前一副大镜框眼镜,正在电梯口等着刘大钧一行,看着十多名户部官员,他笑道:“刘大人、各位大人,在下未能远迎,还望恕罪恕罪。”
李光前笑容可掬的对着刘大钧等人行礼,完全一副我是好人的模样,明白他背景的刘大钧也不失礼,双手拱了拱后亮出公文道:“这次还是劳烦李总办了。”
“哪里!哪里!”李光前笑的更掬,他侧身道:“请!请!”待刘大钧前行,他则紧跟在刘大钧身后半步的地方,他又道:“大人,账目都已经准备好了,只是因为地域所限,国外分行的流水账目要到下半年才归入总账,所以国外分行部分只有去年的流水账和总账。”
“去年?”现在才四月份,刘大钧咳嗽了一声,“贵行账目如此滞后,股东放心吗?”
“大人,本行并未上市。”李光前解释道:“股东又都是老股东,对本行的素来是放心的。不过得知大人这次前来查账,在下还是准备了一份今年前三月的报表,也许能……”
李光前正说着,手下人已经呈上了一份报表。其实说是报表,实际无非是资产负债表、现金流量表和利润表。侨商银行网盖全世界华侨,在各个国家都有分行,其各种外汇本币存款加起来高达二十多亿华元,一亿马克在其中并不显眼。不出刘大钧所料,报表中根本没有他要找的那笔一亿马克贷款信息。
“刘总办,根据国家银行的账目,今年正月贵行借贷了一笔一亿马克的外汇。”刘大钧放下薄薄的侨商银行今年一季度报表,开始直接相询。
“一亿马克?”李光前似乎思索了一会,最后点头道:“是的,有这回事情。主要是看到德国经济危机严重,本行想着,不管是救助还是趁经济危机投资,都应该事先准备一大笔马克,所以就从国家银行贷出一亿马克。大人,怎么,这笔钱有问题吗?”
刘大钧直接问那笔德国马克,李光前则直接问这是否有问题,大家都很直截了当,只让人相视一笑。刘大钧道:“钱当然没有问题,我只是听说德国前几天忽然发生挤兑,很担心贵行这笔钱会血本无归。”
“这个……”刘大钧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李光前也只好装傻,“哎,大人,现在世道不比从前,全世界都乱哄哄的,投资放到哪里都可能亏。现在阿根廷已开始乱了,本行在阿根廷的很多投资都血本无归,就不知道政府……”
经济危机一起,阿根廷就乱的不成样子,军人借助激进分子发动政变,当地的华侨和侨商银行的产业都面临着没收的风险,这也是经济危机以来宋内阁面临的第一个外交问题。
你跟我说德国,我就跟你扯阿根廷,刘大钧心里冷笑却丝毫没有办法,他当即放下茶杯道:“既然是这样,那我还是下回等贵行各国账目送回再来吧。”他说罢又拿起桌子上的那份报表:“不介意的话,这个我先带回去,算是做一个备案吧。”
“当然不介意。”李光前扶着大镜框,人畜无害的笑道。不过刘大钧并不吃这一套,他严肃依旧的拱拱手,带着十多名部下退出了侨商银行。
户部金融调查司的官员进入侨商银行没一个小时就退了出来,这在小道消息跑的比飞机还快的沪上滩顿时就传开了。有人说自己亲眼看见银行总办李老爷把户部的人大骂一顿,其中有个顶嘴的还被抽了一耳光,而后这些狗官就灰溜溜的跑了出去;还有人说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说是户部的官老爷们知道侨商银行是总理岳父大人所办,去那里仅仅是为了应付上官、和银行李总办打打照面,根本就不是去查账的,当时去的人讨了杯茶喝后就带着人告辞了……
七嘴八舌间,沪上金融的小圈子里说什么都有,但毕竟金融调查司此行查而无果,使得因没收营业执照而与户部完全对立的沪上银行总办们士气大涨。有了这个保证,在马上就要开庭审理的官司中,一些忐忑不安的银行总办终于有了些信心,最少,侨商银行的事情说明沪上滩的水深程度不是户部那些高学历官僚可以探究的。
沪上银行总办们这次是松了口气,但张坤等人的心依旧悬着。虽说大势在我(根据先生的判断,最多明年九月英镑就要退出金本位),可这大势什么时候才到呢?现在正金银行对挤兑日元的人已开始用英镑支付,欧洲金融市场上日本也将马上进行第二轮募资;
另外,滨口内阁里也有一些微词流出,说沪上华资银行挤兑日元是对日不友好的表现。这虽然是一些次要官员的抱怨,但时间久了,在看不到日元崩盘希望的情况下,那些裹挟而来的游资一撤,失去掩护的王伯元等人想再玩也玩不成了。怎么办?事情应该怎么办?
张坤、陈光甫等人抓脑袋,而一直在等沪上调查结果的马寅初却开始苦瓜脸——调查根本没有什么结果,唯一一笔马克借款也因侨商银行内部管理惯例变得不可追查。
“真的全调查清楚了?”马寅初盯着带队前去沪上调查的刘大钧,一下飞机就把他拉了过来。
“国家银行的账目没有问题,完全合乎规定,除了一笔马克借款。”刘大钧照实说道,虽然他对傲气冲天张坤也看不顺眼,但对张坤管理下国家银行的井井有条他还是赞叹的。
“马克,我们又不是去查马克的!”被沪上那场官司弄得焦头烂额的马寅初有些抓狂,他气急道:“我是要你去查日元挤兑投机的!你到底查到没有?!”
“没有查到。”看着有些气急败坏的马寅初,刘大钧不动声色,他道,“以张行健的能量,他只要叫一个人对王伯元那种人授意便可让他们去投机日元,账目上根本不需要做什么文章。我这次调查才知道,沪上银行界叫张行健根本不叫张行健,而是叫他张天王。”
“什么张行健张天王,一个钱庄里头出来的杂碎!不过是生的早了些、运气好了些、鼎革前又恰好加入了复兴会而已!”马寅初咬着牙说道。自从上次被张坤赶出国家银行后,他就和张坤成了死敌,这次调查就是他极力促成的,不想却一无所获。
“元善,其实我们只把焦点放在日元上并不完全正确。现在正金银行已不再兑付黄金而是兑付英镑了,一旦英镑退出金本位,日元肯定会再次遭到恶意挤兑。”刘大钧在飞机上一直想侨商银行拿那笔马克到底去干什么用了。入京路上在加油站加油时司机说汽油掉价柴油也跟着掉价,他不由想起了商品的相关性,而后再想到日元、英镑、马克之间的关系,一些想不透的事情忽然相通了。
“你是说张行健要去挤兑英镑,他是吃了豹子胆吗?”马寅初理解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