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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炽看来只靠收族田铲除宗族是不够的,要彻底铲除宗族必行四策,那就是:收族田、废族长、占祠堂、烧族谱。此任何一策缺失,宗族势力日后必将死灰复燃。
收族田是可以,废族长也许也行,但是要占了人家的祠堂。烧掉人家族谱那在当下的情况下是无法做到的。这不是三十五年后那个几经革命、几经战乱的国家,现在儒家、宗族这些东西还完全没死光。
岑炽献策完又说到他的认识,那就是真要瓦解宗族势力第一个要谢谢政府的一定是洋人教会,朝廷被洋人打怕了后,真正能阻止洋教传播的唯有宗族和各地寺庙。宗族一废,教会立至,同理,庙田也不能收,一收的话,和尚尼姑没了生计就会跑光。寺庙立即会被传教士买下改为洋教堂——传教士修教堂第一选择的就是强买本地寺庙然后改建。
和后世的工业化路径不同,因为不用抽农补工,不需要在农村完全碾碎宗族,以构建强势基础好实行计划经济;同时无法用暴力驱逐洋教。这两个因素最终使得本次土改只指向私地和公地。
朱建德不知道中枢有这么多的考虑,他这只觉得陆家的这一千多亩地只补个两成半确实是太低了,以二十两计算,这才多少钱,这才七千多两。
“难道就没有…就没有其他的补偿条件了吗?”朱建德很不情愿的再次问了那个冷冰冰的仲裁官一句,他不得不给陆家一个交代。
“按照规定没有。”仲裁官清冷的道。她说完见朱建德没言语。便再道:“你要是没有其他问题,那就请回吧,请记得通知陆家的人前来签字画押。”
仲裁官说完,外边便有人请朱建德出去,出来就看到一个没见过的接待员,四十余岁,看样子是个官,他一见朱建德出来就客气的招呼,估计是想和他拉家常,抚慰抚慰情绪,不想朱建德根本就不是地主,接了他一支香烟,寒暄几句就出来了。
他一出那道铁丝网,刚才内急的陆展就忽然奔过来了,抓着他的袖子道:“玉阶兄,朝廷的大人怎么说?”
陆展这么着急,朱建德眉头锁的更紧,道:“这里人多口杂,还是回去说罢。”他说罢就接过陆家下人牵的马,上马往陆府去了。
陆守业的书房内,听完朱建德的介绍,陆守道面色灰白,身子是颤抖的,而陆守业嚎哭了几句,木头似的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朱建德道:“伯父可不要想不开啊。财物田产,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千万不要看的太重了。此次土改,既然连野战军都出动了,那只能说政府推行的力度极大。我临走前一个官员和我说:陆家的情况政府也知道,能优待的、能照顾的一定会优待、会照顾,毕竟是军属、是百姓的子弟兵吗。对了,衙门里还说,请伯父几个尽快去画押为好。”
“哎……”陆守道长叹,想说话,可提了几口气都没说出来,最后他苦笑道:“哎……,贤侄,你不知道啊,这佃种的地本就在租栈公司手里,每年都是它们把钱或是把粮送到陆府来,衙门里要收地,那只需在账面上改个数罢了,签字画押只是补个手续罢了。”
朱建德不知道还有这种事情,不好劝慰之下只好起身告辞。他当夜没有见到陆守业,第二日一早走的时候,也不见陆守业,送他到火车站的陆守道一边送上些薄礼,一边像他致歉,说是他这舍弟又是病了。
朱建德不知真假,却把他送过来的那些薄礼推辞,:“伯父,都是自己人,这些建德实在不能收。府上事情不少。您还是请回吧。”
陆守道见朱建德客气,非要把那薄礼塞到他手里,两人正僵持间,失心疯一般的陆展忽然跑了过来。大叫道:“认了!父亲,朝廷认了!认了啊!!”
陆守道本以为是自己的弟弟气急故去了,却不想是‘认了’,他不解道:“什么认了?你这疯疯癫癫的,也不怕外人看了笑话。”
“认了啊。父亲。就那昭信股票啊。朝廷认了。十万两啊!!”陆展一点不怕父亲训斥,还是旁若无人的大叫道。“朝廷户部承认昭信股票了,并说会按期兑付。”
前清灭亡,二十年期的昭信股票立即变成一张废纸,陆守业当初差一点就把那些废纸给烧了,不想现在新朝却认旧朝的股票。
“真的吗?你没弄错?”一项稳重的陆守道手上的薄礼都掉地上了,他看向儿子,整个人呆如木鸡,根本无法相信。
“父亲,是真的!圣旨上、告示上都是这么说的。上面还有陆府的名字呢。”陆展喜悦道。不想他这边刚确定,那陆守道身躯就摇晃了几下,便如上回陆守业一般,倒了下去。
朱建德坐在火车上,只等出济南火车站好远,他脸上还是微笑的,这一次虽没有完成陆家所托,但最少陆家的家业没有丧尽,最少如果他们说的都是真的话,那昭信股票陆家就有十万两之巨。这可比田亩补偿的钱多了十几倍,陆挽他爹总能不会再卧床不起了吧。想到此他又想到刚刚晕倒的陆守道,只想这陆家的人怎么这么弱不经风,不管好事还是坏事。都要晕一次。
朱建德想完陆家的时候,见服务员从身边经过不由问道:“请问这火车何时到石家庄啊?”
陆家给他买的是一等车厢票,终点可能弄错了,买的是终点站北京,朱建德大叹可惜时,却又不知道何时能到石家庄。只得问服务员。
“先生,您这是要去石家庄吗?”服务员看着他很是奇怪。
“是,先到石家庄,再去西安。请问什么时候能到石家庄?”朱建德忽然感觉到了有些不对。
“先生,您现在是在津浦线上,石家庄是在京汉线上,两线并没有铁路相交。您要是到西安的话,还请您在北京正阳门车站下车后,直接买北京到西安的车票好了。先走京张线到张家口,再顺着张浦线从侯马过黄河到西安,这样最省事了。”服务员看朱建德虽是身着作训服,但肩章却是校官,于是很小心的回答。
“啊!”朱建德大吃一惊,他本是想从石家庄到太原的,不想那根本就不是一条线,现在居然要坐到北京,他顿时有些慌了。
军官发傻,也没给小费,服务员心中暗呼晦气,点头微笑便离开了。他这边一走,朱建德却有些抓狂了,北京本不在行程之内,那里人生地不熟的……,不过,好像蔡松坡蔡长官在北京,朱建德脑海里猛然想起一个人来,那就是蔡锷,他当年入京做了总参为预备役局的局长,两人常有信件来往,这次贸然到北京,也即只有去投奔他了。
济南到北京也就四百公里不到,朱建德早上上车,下午便到了正阳门车站,他按照以前寄信的地址去找蔡锷,不想蔡锷却不在家,在客厅等了半个时辰,才见一个身着锦袄,面白消瘦、且带着微微酒气的青年进来。
“下官朱建德见过蔡协统。”朱建德看着蔡锷有一种难以言表的激动,他敬礼的时候说的是前朝的称呼。
轻轻的咳嗽了两声,蔡锷笑道:“玉阶真是稀客啊。你不是在台湾吗,怎么跑到北京来了?难道是有公务?”
“下官……”朱建德不好意思道:“下官第一次坐火车,弄错路了,在沪上本想北上石家庄的,却不知道怎么坐到北京来了。”
朱建德一说,蔡锷就哈哈大笑,他道:“幸好你当初打台北的时候没有弄错路,要不然可要跑到打狗去了。咳咳……”蔡锷边说就边咳嗽,可半天都没有痰出来。他请朱建德坐下,再道:“那玉阶就在京城小住几日吧,等哪天我告个假,带你去四处装转。”
“这怎么好劳烦长官……”朱建德连忙推辞,他本是想早点回家的,但现在既然来了京城。能去逛一逛也好,只要不花钱。可现在蔡锷要带着他出去逛,他顿觉不好。
“欸呀,我啊。虽说是个局长,可平日里什么事情都没有,告假也是无妨的。”蔡锷说道,“你还没吃饭吧?今天正好有一些云南时的故友,走。我带你一起去。”
“啊…”朱建德不想一来就是饭局,还有云南的故友,当下也不推辞跟着蔡锷就出了门。
北京东来顺涮羊肉馆的包间,朱建德真的见到了云南讲武堂的教官:李侠如(烈钧)长官,沈石泉(汪度)长官、赵季候(康时)长官,再有一位他不太认识,蔡锷介绍道:“这是陆军大学的蒋百里教官。”
朱建德见到以前的教官都是敬礼,对着这个叫蒋百里的人也想敬礼,但却被对付拦着了,那蒋百里叹道:“松坡啊。这真是一代新人胜旧人啊,看到你这个部下,我忽然觉得自己老了。”
蒋百里如此说,李烈钧也道:“是啊。我们当中,也就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