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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挽倾与他分坐,斟酌说道:“此次多仰赖剑君之力,方才一举建功。不然,只怕巫王杀不死,还要赔上许多性命。”
当初密谈,并未定下计策,随机应变,一步一步。反倒是雪烈野心太大,反而受到己方利用。若非如此,并无此等凶险。
如今结果,各方并未私下交流,算是极有默契。
苏伏知他必有下文,故不语。
杜挽倾愈发斟酌道:“早前在下曾应了喜儿姑娘一件事,她要我回答一个问题。问题她问了,却要在下亲自来告诉苏兄答案。”
“哦?”苏伏微微笑道,“杜兄但说无妨。”
“杀害石剑仙的是黎家妖鬼……”杜挽倾叹了一口气,“下命令的却是湛台师兄!”
苏伏的心沉落了下去,笑容也冻结。
“十年前,湛台师兄束手死在贵门黄紫韵手下,只怕也是心怀愧疚……”
“愧疚?”苏伏的手紧紧地攥了起来,带着意味莫名的笑容,“若书山公子了解紫韵师姐过去的悲惨遭遇,还能说出此言,某只能说,你们太乙门下,尽皆狼心狗肺!”
话语掷地有声,杀机凛然。
杜挽倾温言道:“苏兄冷静一些,湛台师兄纵是千般不是,业已身死道消。若苏兄果真无法释怀,在下愿意代替湛台师兄为石剑仙偿命!”
“说得好听!”苏伏冰冷道,“杀了你,某出得了神州?”
“不可否认!”杜挽倾摇头叹道,“我的性命,牵了许多干系,若是身死,必是一场浩劫。不过,为图心安,在下不得不如此,至于身死之后,真界如何,却是管不得许多了。”
“杜挽倾,你很狡猾!”苏伏缓缓起身,淡淡道,“可惜,原以为,你我会成为朋友。”
他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对杜挽倾挽留之言充耳不闻,生怕再待一刻,愧疚会将他噬死。
“不论苏兄如何看我,在下都会将苏兄当做朋友看待!”远远传来杜挽倾朗声话语。
离开之前,他去了一趟法相宗的地牢。
看守的弟子告诉他,余绣衣亲自看守妖鬼,寸步也不曾离过。
苏伏来到地牢时,只见余绣衣面无表情地打坐,她对面的一间牢狱内,一个男子萎靡不振地靠坐在墙垣下,口中不时发出讨饶的话语。
“辛苦你了……”
话语惊动了余绣衣,她睁开美眸,什么话也没有说。
苏伏望向妖鬼,妖鬼也望过来,哀求道:“剑君大人,您大人有大量,饶过我罢,求您饶过我罢,我不想死啊……”
他的姿态甚是丑陋,像似蛆虫一般贴地,令人作呕。
“某不会让你死的!”苏伏迎着余绣衣冰冷眼神,剑印微动,有道剑气没入其体,霎时击碎他的心脉。
这一道剑气控制得妙入巅毫,止弑其体,未伤其魂。复又伸手一摄,将妖鬼魂魄收入心内虚空一隅。
“虽然命令是黎远山下的,可妖鬼终究是杀了你娘。”苏伏望向余绣衣,“某会连你那一份苦痛一起承载,他将永生永世无法超脱,千年万年以后,若是你想,随时还能见到他!”
说着转身,摆了摆手道:“代某向喜儿告别,保重!”
踏出地牢,迎着明媚日光,随风轻送,一声弱不可闻的“谢谢”自地牢传入耳中。一声长啸,剑光迎空而展,没入天际。
重建金刚殿,殿前空地,杜挽倾与云照翎望着这道剑光。
云照翎淡淡道:“当日你与他佯作硬拼一记,怎么如此逼真,连我都瞧不出破绽?”
“当日?”杜挽倾先是一怔,旋即恍然回神,淡淡一笑,“当日我与他都没有留力!后来倒是留了些,怕的是巫王发狂,不曾想……”
“生机妙树,也毁了。”
杜挽倾顿了顿,又笑道:“没有数载,生机妙树都无法复原。幸好无为术下,生机妙树损不了我根本。”
“他是故意的么?”
“我相信不是。”
“若是……”云照翎双眉斗立,“再过十年,谁能制他!”
杜挽倾笑容愈来愈盛:“人活在这世上本就寂寞,我是,他何尝不是。”
……
刻意将护体灵光散去,两旁的浮云急速掠过,罡层的凌冽寒风扑面打来,有些生疼生疼,却难消被勾起的回忆。
漫无目的地风驰电掣,整整数个日夜,连苏伏自己也不知到了何地,只觉罡风愈来愈冰,愈来愈冷,宛如冰刀割过体肤,疼感剧烈起来,方才惊觉道体灵气涓滴不剩,源源不断抽取着星力补充,又消耗,补充又消耗。
再强韧经脉,也经不起如此反复折腾,别提伤势未复。
苏伏不得已停下来,出了罡风层,茫然四顾,却是一片冰天雪地。远山树林,湖泊溪流,尽都点缀着朵朵冰花,他赫然成了独一无二的存在,为这银白世界,添了一道既醒目又多余的颜色。
他无所谓地盘膝静坐,消除旁念杂思,定心定境。
心有定境,天大地大,何处不能安。来过,便是永恒。
静坐,已有许久不曾体悟。
这片银白世界,我本是过客。再睁眼时,花落枝未残,微雨洗清秋,一切都很好。
第九百六十五章:镜湖之畔,冰离宫阙(上)
来过,便是永恒。
天地至大,至真,莫过于斯。
一层怎也无法捅破的纸似乎微微松动,苏伏心境澄清化明,一时无悲无喜,只浸在体悟之中。
然而一个车轮辘辘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在耳边,伴有两道清音,引出令人啼笑皆非的对话来。
“清秋,你怎么那么笨呀,怎么教都不会!”
“师姐……对……对不起……可是那些人太可怜了……我……我……”
“别我我了,教你色诱,又不是让你献身。他们可怜?我们更可怜,宫主都不体惜,不肯招男弟子,宫中也没个美男调戏,除了这些秃驴,咱们还能有甚么乐趣可言。”
“师姐……”
“你别给老娘装可怜,知不知道男人最喜欢的是甚么,对……就是你这副模样,你这是天生的,勾引男人,你是天生的懂吗?”
“潇湘师姐……那……那……”
“那什么那?前番你都可以出去玩耍,偏不让我去,哼,我潇湘能说会道,能把死的说成活的,找一个人还不是十拿九稳的事,居然派你这个结巴去了……”
“师姐……那有人……”
被逼急了,她终于不结巴一次。
“有人?有什么人?难不成是男人?”
冰天雪地之中,一个别致的车驾缓缓行驶,两个着雪白宫羽装的女子头前驾车,后面拉着一个铁笼,铁笼之中有两个和尚盘膝,双手合十,不住地祷念。
左手边的姑娘循着望去,果见一个人盘膝在冰峰上,身周覆满雪花,若非自其脸上轮廓可以分辨,还真看不出这是石头还是人。
“噫!”姑娘檀口微张,有些激动说道,“他有头发,清秋,你快看他有头发。”
马车停在路中,结巴姑娘不解道:“师……师姐……头发有什么……奇……奇怪?我们也有呀……”
“笨啊!有头发,说明不是和尚,这是外来的,况且你看他身躯,是不是颇为威武雄壮?”
结巴姑娘仔细地端详,若把覆雪算上,确实威武得很,因为覆雪生生令他的身形庞大一圈。
想到这里,她忽然大惊失色:“师姐……他莫不是冻死了罢!”
然而她口中的师姐,早已飞奔过去,正轻柔地替对方清理脸颊,愈清理愈兴奋,好俊的模样。
“啊!”
结巴姑娘正待一道过去,猛听见师姐一声惨叫,竟跌坐在地。
“师姐!”
她赶忙来到她身边,扶着道:“你……怎么了?”
师姐正用青葱玉指指着雪人,沮丧说道:“苏伏,怎么是你啊,人家还想说,随便来一个男人,人家就……就……就以身相许了……”
“啊啊……是公子……”看清雪人的脸之后,叶清秋反应比她还大,满脸都是惊喜。
“清秋,潇湘……”
苏伏早已自二人声音认出来,不由无奈地睁开眼睛,那点体悟竟是在潇湘的小手触碰下,点滴不剩了。
他有些无力说道:“真巧啊!”
两女正是南离宫门下,叶清秋与潇湘。
叶清秋喜盈盈道:“是……是啊……好巧……公子怎么会在这里……”
“苏伏,你莫不是专程在此等候我们的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