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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宫中朝中还在为拥立之功争吵不休时,皇后却秘密派了使者持着虎符,向守卫京畿的禁卫军大营、各州的刺史下了“勤王令”,要求领军的将领立刻进京,剿灭弑君逼位的谋逆之人。
京城中的各方势力能够攻入宫城,是因为多年的谋划和宫中的策应,比人数和势力,却比不上怀着各种心思上京“勤王”之人。
有许多原本就是刘甘“糊涂”时被排挤出朝廷的要臣,此时又有了机会回到京中权利核心,立刻点兵点将,直奔京城临仙。
就这样,一时间风云变色,上京想要继承皇位的藩王,有的在路上就被早有预备的“勤王”人马杀了,有的则被“勤王”的人马抓获软禁。
而皇后凭借着忠于正统的禁卫军,迅速稳定了京中的局势,抱着儿子,让刘未登上了皇位。
此后,已经成为了太后的皇后封锁宫门,一直等到勤王的部队入了京,这才重新临朝,以“谋反”的罪名命令这些部队灭了以萧家、薛家为首的后戚家族,任由这些地方势力抄没了他们的家产补充军费。
到了这时,薛芳等一干接到消息的嫔妃这才发现,她们早就成了皇后利用的对象,那惊天骗局下的小小棋子,被卸磨杀驴的蠢驴!
当年让她们折服的那些个人魅力,那些小心维护,如今都成了包藏在宽容贤淑之下的滔天野心。
原本她们这些人都该跟着家族一起为先帝“殉葬”的,但一直和刘甘形影不离记录起居的赵清仪不知和皇后说了什么,原本该在太后手握军权下“殉葬”的所有妃嫔、贴身宫人、都被关入了静安宫之中,好好的荣养了起来。
后来薛芳也问过赵清仪,为什么太后要杀她们,又为什么不敢杀她们,赵清仪也只淡淡的解释,因为先帝的一些小小癖好,她负责的《禁中起居录》里有些先帝亲笔的部分,记录了让皇后忌惮和害怕的事情。
而事发之时,她将《禁中起居录》藏了起来,又告诉太后,先帝在宫变时已经将这些《禁中起居录》交由了暗卫保管,这些暗卫早就已经离开了宫中,一旦太后有任何不对的地方,暗卫就会将《禁中起居录》抄遍天下,正本送由宗正寺处理。
太后找遍宫中也没有找到她口中所说的那几本《禁中起居录》,想要杀了她们却又担心赵清仪说的是真的,便留下了赵清仪保下的妃嫔们为质,好牵制这个性格古怪的女人不要乱来。
可惜没过几年,太后在宫中游览花园时竟莫名被毒蛇所咬,没几天就死了,毒蛇也不见踪影,这件事也成了宫中的一个谜。
太后死后,静安宫里虽然过得依旧惨淡,但笼罩在她们头顶的乌云总算散去了不少,又过了几年,换成了刘未索要东西,赵清仪用同样的理由打发了他,静安宫从此就被封闭,许进不许出,日子也过得越发艰难。
看刘未的意思,是打定主意要等她们全部老死在宫里了。
***
这故事是如此惊心动魄,如此让人心惊肉跳,正如薛太妃所说,其中有几次,她几乎说不下去,全靠张太妃补充和说明。
短短的一段故事,几乎让刘凌几次坐不直身子。若他真是个浑噩的小孩也就罢了,这些事听了也不会听明白,反倒会打瞌睡。
这一说,从清晨说到了午后,每个人肚子里都在咕咕作响,却没有一个想着现在去吃什么东西。
可薛太妃说的没错,也许刘家人对政治的敏感是与生俱来,过目不忘的刘凌非但没有听到瞌睡,反倒惊得一身冷汗,屏住呼吸到几乎把自己憋死。
大概是因为刘凌是小孩,薛太妃怕小孩子听不懂一些大人的事情,刻意将内宫混乱的那些日子说的轻描淡写,只用“男男女女混做一团”带过,可张茜却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整个人一直在颤抖。
想来后宫里延请太医不方便,张茜肯定救治过许多无路可走之人,所以对那段记忆,也就越发害怕。
但也因为薛太妃用了春秋笔法将过去的故事“和缓化”了一些,刘凌从这个可怕的故事中清醒的极快,反倒迅速抓住了往事的核心:
“那《禁中起居录》里究竟记了什么,皇祖母这般忌惮?我父皇从少时就想要这东西,照理说应该非常重要,可为何我从小却感受到的是冷宫从不受重视,连宫里的宫人都不愿来?”
刘凌似乎不能理解地开口:
“你想要找别人要东西,不是该加倍对别人好,才能表现出自己的歉意吗?”
他说的是从小从冷宫的太妃们那里求米面的事情。
薛太妃当场就似笑非笑。
“你倒真是太后的孙子,知道将欲取之,必先予之。”
“我不是那个意思……”
刘凌闷闷地低下头。
一日之间,他明白了自己的皇祖父是如何不堪之人,登上皇位的父亲又是如何欺骗了所有信任他的人,心中顿时沉甸甸地,连抬眼看薛太妃的胆量都没有。
在他心里,竟天然已经生出了愧疚之心。
“你也不必问我《禁中起居录》记了什么,我若知道,还会在这里想办法教你吗?早就设法拿着东西出去了。宫里知道的,恐怕只有萧太妃和赵太妃两人。但她们两人不会告诉你任何东西。”
薛太妃似笑非笑。
“刘凌,你想要知道过去的事情,我也已经把过去的事情告诉你了,你如今,真的能快乐吗?”
“所以,三殿下,呜呜呜……”张茜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摇头,“虽然我想见我娘、见我阿父,可我们出不去的,你父皇根本不让我们出去。自袁妖精处理宫务后,她连我们的用度都削减了,我们的宫人要和外面换东西,常常要付出十倍的价钱,这明摆着要等我们慢慢耗死在冷宫里……”
“张太妃,你别哭。”
刘凌手足无措地替张太妃擦拭着眼泪。
“我会想法子的!等我再大一点,我出去给你换吃的!”
“你答应的,你要记得!”
张太妃立刻止住啼哭,瞪着一双雾蒙蒙的眼睛看向他。
“一定。”
刘凌将胸口拍的“砰砰”响。
“我天生好记性!”
张太妃这才破涕为笑。
“我怎么养了两个孩子……”
见到气氛陡变,薛太妃头疼地揉了揉鬓角,满脸无奈。
“薛太妃……”
刘凌突然走到她的面前,跪了下来。
薛太妃赫然一惊,满脸讶色。
“薛太妃,我不知道我能做到何等地步……”
刘凌的脸上犹有泪痕。
“但从今天起,我会努力成为像我高祖那样厚待盟友之人,而不是我父亲、我皇祖父、我皇祖母那样的人。也许我没有办法一飞冲天,也没有办法救出你们,但我永远不会变成那样的可怜之人。如违此誓,人神共弃!”
刘凌端端正正地对薛太妃行了个大礼。
“父债子偿,欠你们的,我刘凌来日必还!”
“说的好!是该父债子偿的时候了!”
“方太嫔,不能进去啊!方太嫔!”
“为什么不能进去?姐妹们,动手!”
“啊!”
“天啊!方璐云,你居然在我的绿卿阁动手!”
薛太妃原本还为刘凌的举动正在感动,突然听到阁外一阵乒乒乓乓声,立刻惊得疾步到了门口。
“称心!称心你没事吧?”
只是很短的时间,以窦太嫔为首的太妃们一下子涌入了绿卿阁中,将原本就不大的宫室挤了个满满当当。
刘凌还跪在地上,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张太妃看着来了这么多人,高兴地拍掌:“太好了!我们好久没有这样聚在一起过了!”
她想起那些日夜谋划、并肩战斗的日子……
“聚个屁!”
方太嫔口吐恶言。
“我们不是来找你们的,是找那小子……”
她指了指地上跪着的刘凌,立刻换了个表情蹲了下去。
“你是个好孩子,我改变主意了,你想不想学天下最精妙的剑术?”
“咦?”
刘凌错愕。
“我家的枪/法也是军中有名的杀伐之法!”一位太嫔也站了出来,“我可以教你……”
窦太嫔站在她们的背后,眼睛红肿,脸上却有些不好意思,对着凑上来的张太妃说:“她们听到我在泰光阁里哭,过来瞧瞧,我把家里的事和她们说了,她们就来了。我并没有撺掇她们……”
“我知道我知道!”
张太妃笑的灿烂。
“你现在应该躲在屋子里哭才对!”
“你……你是缺心眼吗?”
窦太嫔无语地看向兀自因人多而傻乐的张太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