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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祁和庄扬波都还算是皮肉伤,就是吃了些苦,那赵狗蛋最是尴尬,他头上身上有虱子,家医自然不愿意这样的人住进府里,私下里悄悄建议葛峰让两个好好的孩子离他远点,又希望赵狗蛋把头发剃光,再用药粉细细擦上几天,把身上的虱子都灭了再说。
赵狗蛋一听要剃头发就使劲摇头。他是叫花子出身,冬天没头发要冻死,有虱子倒没什么,不过考虑到富贵人家恐怕忌讳这个,也答应了一定会泡药浴,再擦药粉除虱,只是面上还是露出了几分不痛快。
晚膳一过,庄扬波给葛峰带去问清楚情况去了,刘祁留在自己屋里给京中写信,葛峰是通判,有直达天听的渠道,用这个送信倒是正好。
也是因为这个,他才同意和庄扬波冒着危险来找这位姨丈。
赵狗蛋吃也吃饱了,喝也喝饱了,他是个受不得伺候的性子,被婢女一个“少爷”长一个“少爷”短喊的鸡皮疙瘩直起,随便往身上拍了几把药粉就去隔壁房间找刘祁去了。
待见到刘祁在写信,赵狗蛋不无羡慕地开口:“你还会写信?我现在终于相信你们都是大户人家的孩子了。”
“会写字又如何?还不是找不到差事,混不到饭吃?还是你有本事多了。”刘祁抬起头来微微一笑。
“我这还有一点写完,赵兄你自己找地方坐。”
“啧啧,不一样,真是不一样。”
赵狗蛋边摇头边找个凳子一屁股坐下。
“你这到了亲戚的地方,顿时就有公子哥的气派了。”
“是吗?”
刘祁忙于将自己的经历回报于京中,有些漫不经心地搭着话。
“我说齐二,羊波被他姨丈带走了,你就一点都不好奇?”
赵狗蛋满足着自己的好奇心。
听到这里,刘祁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笔。
“你想问什么?想问就问吧。”
“你既然说了,那我就问了。”
赵狗蛋也面色一整。
“我看葛通判对你比羊波还客气,但是对羊波却很亲密……”
他眨了眨眼。
“你是不是你爹前妻生的?羊波是后娘生的?”
“你这都什么和什么!”
刘祁大笑。
“不是,葛通判好像有些怕你,我以为你是那种大户人家可以继承家业的儿郎,所以……”
赵狗蛋开始漫无目的地猜测。
“还是说你其实还有个大哥,你们都不是正室生的,你大哥要继承家业了,所以你们都被赶出来了?否则你们这样的人家,怎么会在外面流浪呢?”
听到赵狗蛋开始猜测自家的事情,刘祁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我大哥并不会继承家业。”他木着脸说着:“不过我确实不是正室生的。”
赵狗蛋只是随便猜猜,见刘祁好像有些不太对劲,连忙打住了话头。
“咳咳,是我不好,乱猜猜。你们接下来怎么办?回家去?”
“是,我原本是从家里出来,去继承家里一处产业的,只是走到半路上遇见了歹人,和家里人走散了。现在再去原本要去的地方,身上也没了证明的东西,只能回家去,叫我父亲再派人送我过去。而且我家里人死了不少,这件事也不能随便算了。”
刘祁脸上露出肃杀之气。
“陪伴我出门的家人都是家中可靠的人才,我不能让他们枉死!”
赵狗蛋听到刘祁这样说,脸上不由得露出几分失望。
“哎,你要回家去啊?那我们就处不了多久了,我不能离开这里太远。”
“你可以跟我一起回家去。我父亲要知道你救了我,会好好谢谢你的。”刘祁怔了怔,“何况你也没什么亲人了……”
“这便是我不能走的原因啊……”赵狗蛋满脸迷茫之色,“养大我的主持跟我说,我其实是被人寄养在寺里的,家里发生了些变故,说好了等我大一点就来接我回家,可是主持得了恶疾去了,谁也不知道我家在哪儿,我只能在寺里留了消息,若有人来找我,就留下地方,我好找回去。”
他露出惋惜的神色。
“我若跟你走了,家里人找来,我该怎么办?”
“那倒是可惜。当年收留你的寺庙叫什么?寺里说不得有知道你家消息的老和尚,到时候我求葛通判派几个人帮你问问,他是官府中人,比你要方便的多。”
刘祁也尊重他的选择。
“就在阳平县,叫般若寺。”
赵狗蛋笑了一声。
“赵家在阳平是大姓,说不得我家也是什么大族呢!”
“呵呵,看你的长相,父母定然不是平庸之人。”
刘祁这话倒不是恭维,赵狗蛋的长相确实不俗,他这还是从小喝西北风长大营养不良,如果吃的好喝的好,再识文断字,说不得也是一条磊落端方的汉子。
“嘿嘿,你也这么想?所以我更要找到家人啦。”
赵狗蛋灿然地笑着。
“我肯定不是给人丢了的,家里人一定还会找回来。”
刘祁心中何尝不挂念宫里?一说到家里人,刘祁忍不住也悠然神往,两个少年都陷入自己的思绪之中,屋子里也陷入了一片安宁之中。
到了葛通判的地头,刘祁和庄扬波才算找到了往日的感觉。
他们身上都或多或少有轻伤,身份又不适宜暴露,葛峰怕打草惊蛇回京之时又遇到追兵,所以一边快马加鞭把刘祁的消息送回京中,一边打探着外面关于秦王的消息,想要弄清楚到底是哪一方的人马在追杀秦王。
他治家很严,家中消息是一点都透不出去的,所以外人除了知道他换了两个家中看大门的门子以外,都不知道他家里多了几个客人,只是觉得他最近心情好了许多。
说来也巧,通判平时事务繁忙,原本是顾不上照顾刘祁几个的,可这几天庆州刺史不知为何放了葛峰几天假,让他好好休息休息,处理好家中的事情,准备应付接下来巡查庆州诸县的事情,真到巡查开始的时候,就没时间休沐了。
葛峰正好□□乏术,庆州刺史一让他“安排家事”,他立刻谢过他的好意,真回家去“休沐准备”,正好顺便“照顾”好秦王和庄扬波。
这一等消息就是好多天,刘祁和庄扬波住的还好,可赵狗蛋这边却不干了,吵吵着要走。
“葛通判,你真奇怪,我只是个叫花子,如今也把你们家亲戚送来了,住也住了,吃也吃了,为什么不给我走?”
赵狗蛋看了刘祁和庄扬波几眼,脸上表情更盛。
“你们呢?你们也不想我走?”
“这位小兄弟,不是不让你走,你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这是天大的恩情,二郎的家人和羊波母亲肯定是要好好谢谢你的,你这么走了,他们岂不是要扑个空?”
葛峰咬死了不能让他走。
“不如等他们的家人带着礼物到了,你再走?”
“你们把我当成挟恩求报的小人不成?我帮他们两个,是因为看他们还算顺眼,又处得来,就顺手帮一把,现在帮完了,客气话也听了一箩筐,我得回阳平去了!”
赵狗蛋满脸不可思议。
“讨饭的也有窝,我在这里待的不自在!”
“是不是舍下照顾不周?还是奴婢们伺候的不好?我这就派人去罚……”
“不是不是,就是伺候的太好了,我才要走!”
赵狗蛋连连摆手。
“我受不住这个,我得回去了,真要回去!”
“狗蛋哥,你再住几天嘛,等我家人来了,我让他们送你一匹马好不好?”
庄扬波知道赵狗蛋最羡慕别人骑高头大马的。
“要什么样颜色的都行!”
“不行,我得回寺里看看。”
赵狗蛋扭头看了看刘祁,眼中都是恳求。
他是真的怕了。
“齐二,你也不给我走?”
刘祁大概明白葛峰为什么不给赵狗蛋走,毕竟他身份敏感,外面又都传秦王死了,他出现在舒州边境,扯着一个少年,又那般潦倒,这件事听了多的,也许会猜出来他的身份。
他现在是“已死”之人,最是安全,可是要活了,反倒惹出无数麻烦。
但刘祁对于葛峰的做法却不太赞同,有些以怨报德的意思。毕竟这赵狗蛋明显不是贪图富贵的人,虽草莽出身,却有自己行事的准则,这般以利相诱,倒有些小瞧他了。
所以刘祁思忖了一会儿,想了个折中的办法。
“赵兄,你看外面天色已晚,你现在走也来不及出城了,要不然这样,等明天天亮,我请葛通判送你些盘缠,再赠你一匹骡子,你先回阳平的般若寺留住一阵子,等我家人从京中赶来,我再派人将谢礼送去般若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