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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东见孟太医沉默不言,还以为他准备撒手不管了,连忙膝行过去,一把拽住孟太医的裤子。
“我知道孟太医您医术高明,请教教我吧!之前我猪油懵了心说的那些话以后再也不提了,我抄的那些医案等会儿就交给您……”
“我从不担心你会把这些事抖出去。”孟太医俯视着李明东惶恐不安的脸,露出了一个可谓是冷酷的笑容:“你能看到的那些不合规矩,往日里都是陛下授意我去做的。你说,你若抖到陛下那里去,先倒霉的是谁?”
“是是是,是我蠢笨如猪!求孟太医提点!”
上钩了!
“你先起来,我也极少接触这样的药物,让我好好想想。”
孟太医嫌恶地抖了抖自己的大腿,将腿部的挂件抖落。
李明东听到孟太医愿意帮他,哪里还顾得上他是不是嫌恶,连忙爬起了身子,恭恭敬敬地站直了身子,像是普通的医学生那样准备着聆听孟太医的教诲。
孟太医装作沉思的样子,低着头一言不发,实际上脑子里已经飞快地思索起来。
用“龙虎散”?
不,不行,龙虎散有亢阳的情况,皇帝如今没有心思沉溺在女色之上,如果用了龙虎散,恐怕夜间休息不好,他不会用的。
那就用“销金丸”?此药若煎酒服用,却有奇效。
不行,此药毒性太大,陛下身边试药之人用上个十几日,就会面如枯槁,骨瘦如柴……
一时间,孟太医也有些了解李明东为何会如此惶恐不安了。
给天子用药,绝不是在民间治病那么简单。
“我昔日在《药王录》里似乎见到过一剂药方,叫做‘八物方’,是道人‘升仙’之前服用的方剂,可保耳目灵敏,精神振作数月而不亏心神。只是其中需要的药材十分复杂,需得肉芝、独摇芝、云母、云沙等多种不常见的药材。有一些御药局里或有,但像是肉芝这种道门养生之物,御药局里却是不曾用得。”
孟太医思忖了一会儿,抿了抿唇道:“云母我那里还有一些,是上次给袁贵妃配药所剩,可以暂借与你。下次御药局进了药,你要用你的配额还我。”
李明东大喜过望,连连点头:“是,是,一定加倍奉还!那肉芝是何物?为何连御药局都没有?”
“肉芝是年岁老到已经发黑的蟾蜍,以药材喂养的虫子喂大,在五月五日日中时杀之,阴干百日,可得肉芝。这药剧毒,御药局是不会存的,但道家用肉芝炼丹制符箓却是常用,你需自己想法子解决。”
孟太医顿了顿。
“时日太久,我已经记不得具体了,你可以去书库自行寻找《药王录》。既然陛下让你配药,你要有什么缺少的药材无法凑齐的,也可以去寻陛下要。”
“是!谢孟太医!”
“我不知陛下配药为何不找我,想来这是机密之事,陛下不希望任何人知道。找你是因为你是新进的太医,迫切需要往上爬,而我已经任太医令许久了,不会为了富贵冒险……”
孟太医一句话戳破了李明东的野心。
“如果你想好好的谋这般富贵,最好不要让陛下知道是我帮你的,陛下生性多疑,一旦知道你不是嘴严心硬之人,你就有了杀身之祸,切记!”
李明东此时已经是进也有危险,退也有危险,皇帝随时都能杀了他,孟太医虽然不能信任,至少能让他把眼前的坎儿给过了。
日后的路,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李明东千恩万谢的送走孟太医,此时已经是快到拂晓之时了,他迫不及待地直奔书库,一刻也不愿意耽搁。
回到自己值夜之所,孟太医翻出自己柜中的云母,嘴角露出了一丝志得意满的笑意。
云母有五种,人多不能分辨,用于药中多为药引,所用区别不大。可一旦用作‘八物方’,一旦用错,便成剧毒。
五云中,其中五色并具而多青者名云英,宜以春服之。五色并具而多赤者名云珠,宜以夏服之。五色并具而多白者名云液,宜以秋服之。五色并具而多黑者名云母,宜以冬服之。青黄二色者名云沙,宜以季夏服之。晶莹纯白名磷石,可以四时长服。
即使五云都分辨清楚了,这五云也不是能直接使用的,服五云之法,或以桂葱化之以为水,或以露置于铁器中,或以玄水熬之为水,或以硝石合於筒中埋之为水,或以蜜搜为酪,或以秋露渍之百日,皆有其法。
他会知晓,是因为当年在偏僻之地行医时,得遇一元山宗的老道,相处了百日有余,得以传授。那《药王录》也是一医道所著,只是“八物方”所著不详,李明东若想要配成药,还是得找他。
他这里的云母正是冬季所用的五黑之云母,如今寒露刚过,此时使用自然是毫无所害,反有裨益。
可等到冬日一过,依旧还用云母,不换成云英,就会积下暗毒,时日一久,便会精血耗尽、瘫软在床,彻底成为一个废人。
刘未得的头风虽然麻烦,却不至于立刻就亡,反倒是痹症更为致命。但痹症和风疾会不会致死都看运气,刘未毕竟年轻,说不得就能硬扛过来。
但他自己用虎狼之药,亏空掉自己的精血,那就是自寻死路了。
他不死,刘凌如何能有机会……
这事,他不会告诉任何人,包括吕鹏程,但最终会有什么结果,就要看刘凌自己的造化了。
此外,李明东此人心性不坚,不能完全信任,必须留有后手。
“小七,你明日是不是休沐?”
孟太医唤起自己的药童。
“大人,您不会又让小的不准休沐吧?我这身上都要臭了!”
药童愁眉苦脸。
“不是,城西的富商老王托我给他儿子写一个方子,你明日休沐,帮我顺便送过去。”孟太医从匣子拿出一封书信。
“告诉他,他儿子的病拖不得,赶快照方抓药。”
“是。”
***
第二日大朝,大臣们依然老生常谈,一面求皇帝明年春天大选选妃,一面求皇子们去六部历练,刘未依旧是推脱不行,想办法顾左右而严他,但是个人都知道他是拖不了多久的,因为这件事已经彻底被推上了台面。
多日博弈之后,刘未屈服了大选选妃的要求,正式下了诏令,从冬至起,禁止民间和官宦人家婚嫁,各地开始为了选妃做准备,凡三品以上官员的人家,必须送入入选。
选妃一定,储君的事情暂时被压了压,刘未还没松口气,沈国公进宫了。
沈国公进宫,自然是为了刘凌所告知之事,和刘凌只是得到消息不同,戴执和戴勇都是思虑周全之人,一旦开始调查,自然是遍访各地,向好多巨贾讨教,又悉心收录了这几年来粮价和马价的价格,这才上呈御览。
这其中的门道,连刘凌都看的懂,更别说是刘未了,他当时就差点掀翻了御案,心中明白此事已经避无可避,唯有你死我活而已。
既然已经撕破了脸,刘未自然也不会客气,一边下令让各地的军队戒备着可能发生的动乱,一边下令对关中受了旱灾的地区减免今年的赋税,又召了户部官员入宫,准备等冬天一过,就对各地的粮储情况进行彻查。
就在刘凌还没松一口气的时候,朝中出事了。
先是以方孝庭为首的吏部官员纷纷称病拒不上朝,而后各府衙的实缺官职都有称病的。
还有“告老还乡”的,请求“辞官回乡”的,一时间,早朝上居然有近半的官员罢朝了。
“什么?中书侍郎遇刺?”
刘未倒吸一口凉气。
“天子脚下,居然会遇刺?!你这个京兆尹怎么当的!”
“陛下,卢侍郎为京郊的亡父扫墓,刺客藏于坟茔之中,暴起伤人,这种事情,怪不得京中防卫不利。”
冯登青也是委屈无比。
“谁能想到会有人这般下手?”
“他如今伤的如何?还能上朝吗?”
刘未五内俱焚,中书侍郎乃是宰辅,中书省负责掌管机要,发布诏书,如彻查粮仓也好、减免赋税也好,都需要加盖御印和中书省的印记才能发布各州各府。现在正是需要卢侍郎的时候,他却遇了刺,其心可诛!
“肩部、胸部和腹部各中了一箭,凶手在极近的位置用手/nu行刺,能保下一条命就不错了,现在还在昏迷之中。”
京兆尹低下头,“臣入宫也是为了此事。我朝律法,nu与nu箭不得私下使用,私藏nu与nu箭者视为谋逆,如今京中出现了这等兵器,还用来行刺中书侍郎,臣担心是有人蓄养了死士。”
“死士?”
刘未脸色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