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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未看到新任大理寺卿开口就知道坏了。大理寺卿凌胜虽然对他忠心耿耿,但他实在年轻,又急着在他这里得到信任和宠幸,做事未免太过心急。
前面几位官员的奏议,明显就是在钓鱼。
果不其然,大理寺卿的话音刚落,吏部尚书方孝庭就慢悠悠地开了口:“既然如此,那就请陛下让两位殿下早日协同理政吧。六部之地,皆可让两位殿下历练。”
刘凌心头巨震。
原来在这里等着呢!
如果他和二哥一起入六部历练,以方孝庭在六部中的人脉,二哥一开始身后就拥有巨大的助力,加上他身边的庄扬波之父乃是刑部尚书,其祖是当朝宰相,根本不用怎么“历练”,也知道谁更能表现出能力。
更何况他如今只有十二岁,即使过完年也才十三岁,但二哥已经十五了,无论在年纪、信任还是人脉上,都不是自己能够比的。
他甚至可以想象,一旦自己真进了六部历练,恐怕面临被冷遇或当做空气的局面,说不定还有更大的陷阱和危险在等着他。
一旁的刘祁听到了百官们的议论,眼神中陡然爆发出兴奋的神采,侧耳认真的倾听着众人的对话,显然对于“协同理政”这件事盼望已久了。
他知道此时父皇肯定在盯着他的反应,但他实在是掩饰不住自己的情绪。没有哪个皇子能抵挡得住这样的诱惑,他们从牙牙学语时就在学着如何治理国家,等着的,难道不就是这一天吗!
代国一直有皇子入六部历练以验明能力的传统。
先帝刘甘未登基之时,外戚干政的情况是历朝之中最严重的,可他依旧被选为了太子,并非悾坌目恚且蛭醺试诹坷肥北硐殖隽朔欠驳牟拍芎秃堇钡木龆希谥钭又惺翟谑浅隼喟屋停脨{帝明知有种种困难,依旧选定了他为储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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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可见,在确定储君之前,必须要经过漫长时间的考察,绝不能草率的决定。但代国成年皇子早早离宫就藩的传统,又决定了在皇子成年之前如果不能确定储君,可能这辈子就没什么机会了。
越早出生,反倒越是弱点。
毕竟没有几个皇帝希望自己还在壮年时,就有儿子盯着自己的位子,等着自己早死。
一直被皇帝淡忘甚至是刻意忽视的储位之争,终于以一种残酷的方式被揭开了虚伪的掩饰,赤/裸/裸地摆在了朝堂之上。
刘未几乎是立刻就出现了目眩头晕的情况,全靠着毅力苦苦支撑,他冷眼望去,只见朝中大半官员都双目有神地盯着刘祁和刘凌,就像是发现了猎物的鹰隼,又像是等候着奇货可居的商人。
即使最中立的官员,在听闻储君之事后,都表现出了和以往不一样的热情。太子之位毕竟是国家大事,即使是忠臣良将,也希望国家能够完成平稳的过渡,而不是争得血流成河。
刘未知道,这件事已经是避无可避了。
什么选妃立后,什么子嗣不丰,都是在逼着他早日做出决定!
“选妃之事可以暂议,立储事关重大,不是一朝一夕可以确定的。”刘未冷着脸说道:“众位大臣有心思讨论立储的事情,不如先解决关中今年大旱的事情。已经有数州的刺史上奏希望朕能够减免百姓今年的赋税了,众位如何看待?”
他想转移众人的注意,先将这件事按下,可方党却不愿意如他的愿。
“陛下,先是泰山地动,而后是关中大旱,这就是上天的示警!无论是泰山还是关中,自古都是国家的象征,只要陛下早日立储……”
“朕还没死呢!”刘未气急地打断了御史大夫的话。“你就已经想着泰山崩了是不是!”
御史大夫咬着牙,硬着头皮继续说:“陛下应当以社稷为重!”
“你们也是这样的意思?”
刘未铁青着脸,望着殿下的众臣。
“陛下,立储是国之大事,也是陛下的家事,照理说,臣等不应该咄咄逼人……”
一直作为中立派的太常寺卿叹了口气,缓缓站了出来。
他是刘未的表兄,其母乃是大长公主,刘甘的姐姐,一直得到刘未的信任,就连刘未也不明白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他突然站出来支持朝中想要立储的一方。
只听得他斟酌片刻后,继续说道:“但陛下,自今年开春以后的近一年时间里,您已经罢朝了七次,头风发作了三十余次,平均每个月要发作三回以上。太医局的太医们都说您必须要静养,在这种情况下,臣认为您最好先确定储君,在您养病期间也可以代为监国,以免疏忽了重要的国事。”
“你居然敢刺探内廷!”
刘未怒形于色。
“陛下,非臣刺探内廷,而是太医局归属太常寺所管,每月的医案都会送呈太常寺核对,臣想忽视都难啊!”
太常寺卿面露委屈之色。
“陛下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哪怕为了保重自己的身体,也应该放下重担……”
不要再揽权了!
一时间,刘未最耿耿于怀的事直接被太常寺卿扯破摔在众臣面前,这句话一说,原本还站在观望态度的大臣们也纷纷求刘未立刻慎重考虑,最好提早先让二皇子和三皇子学着理政,直让刘未额上青筋直冒,恨不得拖出去几个杖死。
老三无依无靠,刚刚开始扶植起来的沈国公府和薛棣之流还不成气候,这个时候把刘凌丢入六部,无异于送羊入虎口。宫外可不像宫内,还有重重护卫,他们伸不进手去!
“今日天色已晚,这件事明日再议!”
刘未只能打出缓兵之计。“再说,自入秋之后,朕的头风已经好了许多,想来今年冬天不会再犯。这病又不是什么大问题,何至于让诸位爱卿当做不治之症?趁着还有些时间,我们先把关中大旱之事讨论了吧!”
方孝庭等人还欲步步紧逼,无奈刘未装聋作哑,任凭下面各种反对支持之声大作,咬死了就要听关中大旱的事情。
可想而知,这时候哪有几个人把注意力放在这上面,什么旱情赈灾也就草草带过几句言语,就已经到了下朝的时间。
刘未几乎是像是热火烧身一般迫不及待地就退了朝,连看都没有看一眼刘凌和刘祁的方向,也没有让身边的舍人吩咐他们今日的功课,显然刚刚百官逼着立储之事,已经让他生出了慌乱和不安。
散了朝,刘祁被方孝庭喊了过去,刘凌站在原地观望了一会儿,见二哥对着方孝庭连连点头,脸上俱是欢喜之色,心中忍不住一叹。
就像大哥和二哥忽然就水火不容一般,只要自己对那个位子还有野心,他与二哥昔日的感情,恐怕就要慢慢被残忍的耗尽了。
如果是之前,也许他还会痛惜这样的局面,但到了现在,在知道了代国已经危机四伏、罪魁祸首有可能是以方家为首的各地阀门之后,刘凌已经生出了无比的斗志,绝不会让二哥登上那个位子。
通往那个位子的道路,对于自己来说,虽然可能犹如是刀山火海一般艰难,对二哥却像是唾手可得。
但一旦二哥真坐上了那个位置,恐怕就是改朝换代的开始。
为了那个位置,自己必定要和方家死争到底,这便是父皇想看到的局面。
如果二哥有先帝的决断和狠辣,硬得下心肠血洗自己的至亲,剪除方家的羽翼,那么恐怕不必自己想争什么,父皇就会将那个位子给他。
可他和父皇都明白,二哥并不是这样性格的人。
那他就只能沦为傀儡,任人摆布。
他不会让二哥走到那一步。
赌上一切,哪怕作为父皇的棋子,他也不会就这么认输。
他活,他赢,他的兄弟,冷宫的太妃,都能活。
他输,二哥赢,在方党的野心下,他和大哥必死,冷宫里的太妃们恐怕也不得善终。
他输不起,也不能输。
***
宫中,内医院。
内医院是太医局在皇宫中的医疗之所,由八位太医轮流当值,其他太医可能还回去惠民局、御药局等下辖的部门当值,但太医令每日不得少于八个时辰在内医院内。
能在这里当值的,无一不是太医局中出类拔萃之辈,或有起死回生之能,或有妙手回春之力,哪怕是在太医身边辅助的一个普通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