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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既狡猾又愚蠢,既狂妄又小心,各种矛盾的特质居然都出现在他的身上,真让他这么留下去,假以时日,说不得太医局里都要翻个天地……
不能让他再留了!
孟太医心中冷笑,面色平静地看着这个年轻人用畅快的表情滔滔不绝着。
“三皇子才多大?恐怕都没有成人。您给他开那些药,恐怕是想他毛发不丰、声音尖利,丧失男儿的威武之气吧?那些滋补之物,都会让他出现阴阳失调的情况,说不得还会留下病根。啧啧,我知道孟太医您不是这么恶毒的人,那您是受了谁的指使?恐怕是袁贵妃吧?”
李明东笑的猖狂,“非但如此,之前您为后宫诸嫔妃开的补药,也有许多存有弊端,长期服之,反倒会出现反效果。这些不知陛下知不知晓?”
孟太医一言不发,面无表情。
李明东说了一阵,见孟太医既没有露出担惊受怕的表情,也没有恼羞成怒,就像是听着别人的故事一般毫无反应,脸上的猖狂之色也一点点收起,心中更是七上八下。
为何他一点都不害怕?
难道这些事情陛下都是知道的?
还是……
刹那间,原本还胸有成竹的李明东,瞬间动摇了起来。
“不知所谓。”
孟太医丢下这句话,摇了摇头,负手离开了原地。
只留下脸色铁青、眼中满是挣扎之色的李明东。
午时过后,刘恒醒了,可醒了还不如没醒。
从醒来开始,刘恒没说过一句话,无论刘未也好,其他人也好,不管怎么和他说话,他都没有一点回应。刚开始的时候宫人们没有伺候好他,甚至还让他在身上便溺了,慌得一干宫人忙的焦头烂额,就怕皇帝发现出现了这种事情。
待刘未赶来,看到睁着眼睛,却像是失了魂一样的儿子,当然是根本无法容忍,当下里就咆哮着出声。
“你们给朕说清楚!为什么朕的儿子成了个木头人!!!”
在场的许多太医都是听到过之前孟太医和李明东的那场对话的,皇帝龙颜大怒,有几个太医忍不住就向孟太医的方向看去。
李明东太不得人缘,品性又差,只要他一出声将锅丢在李明东身上,他们几个就应声,一起踩得他永世不得翻身。
总要让他看看,这太医局里到底谁说的才算!
不但这几个太医,李明东自己也依旧是汗透了中衣,满脸紧张地用余光不停扫过孟太医。
他在赌。
赌孟太医不会一点都不把他的威胁放在心上,赌他会帮自己隐瞒!
刘未握着儿子的手,另一只手不停在他眼皮子下面挥舞,见刘恒的眼珠子连动都不动一下,更是烦躁不堪,再见一干太医都盯着孟太医,在他说话之前绝不敢开口,顿时一声大吼:
“太医令,你医术最高,你跟朕说说是怎么回事!”
“臣遵旨。”
孟太医搓动了下手指,思忖着开口。
“大殿下清醒之前,曾大量呕吐,又吹了一夜冷风,这最容易引发肝虚邪袭之症。此外,虽不知大殿下身上那些血是不是他自己的,但既然见了血,便曾有过神情不宁的情况,这也对心神最是损耗……”
孟太医斟酌着继续开口:“所谓肝藏魂,如果肝虚邪袭,神魂离散,则有可能患上‘离魂症’。此病暂时没有什么好的药物能够医治,可以先用独活汤、归魂饮先滋补肝肾,养血安神,再想法子。”
这些解释一出,竟是把李明东之前“放心头血”的弊端给瞒下了!
众太医心中疑惑万分,不明白孟太医为何要“手下留情”,明明将李明东抛出去是最简单的做法,有这不知分寸的小子在前面承担怒火,他们的压力也要轻的多……
孟太医何时这般“爱护后辈”起来了?
一旁的李明东一口气长长地舒了出来,此时他才觉得后背凉的刺骨,浑身上下也在不住的打着寒颤,显然后背濡湿之后又过了风,已经有些着凉了。
但他这时哪里顾得上这些,他只知道……
自己赌对了!
刘未将信将疑地问过好几个太医,这些太医上去轮流诊了脉,发现大皇子确实有“心肾两伤”的情况,而且大概是之前守灵通夕不寐,精血也损耗的厉害,只是因为年轻所以才没有留下什么隐患,不由得心头感慨,也同意了孟太医的说法。
刘未一听到“离魂症”云云,头部就不停的裂痛。他自己就有头风,也是心神亏损太过之故,可自己这大儿子才十几岁,况且还没有自己压力大,竟然也是心神上的毛病,怎能让他不又惊又气?!
“孟太医,以你看,老大在成亲之前能回复正常吗?”
刘未低下头,满脸犹豫。
“陛下,四十几日内,恐怕……”
“不是四十几日,朕刚刚在前朝宣布,婚事就在这几天。”
刘未冷着脸补充。
“这,这……”饶是孟太医常年和这位陛下接触,也被惊得半天才呐呐道:“陛下恕罪,仅仅几日,臣等恐怕无法彻底治好大殿下!常言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更何况皇子大婚礼仪繁琐,就算是寻常的健康人一天下来,也不免疲态丛生,更别说大殿下……”
他扭头看向刘恒,觉得这位皇子真是倒霉透顶。
“连站着行完礼都不行吗?”
刘未脸色难看。
“这……怕是……”
刘未见到孟太医脸上的难色,知道孟太医这里没有什么可靠的法子,只将眼睛一扫,眼神从屋子里所有太医脸上掠过,最后定定地留在了最末尾的李明东脸上。
他对这个年轻人有印象。
有野心,有想法,敢尝试,就是太过轻浮,欠缺磨练。
太医局里都是些老成持重之人,孟太医是从他母后时起就倚重之人,本事虽有,但不会冒险,其他太医也差不多如此,非常时行非常事,说不得此人还有些法子……
“李明东!”
“在!”
李明东听到皇帝唤他,茫然抬头,随后一阵狂喜。
伴君之人最需要的是什么?是本事?是官位?
不是!
是在皇帝心里留下名字!
皇帝居然准确无误的唤起了他的名字!
李明东欣喜若狂,连忙出列,听候刘未的吩咐。
“朕记得你是从民间来的,擅长各种疑难杂症。民间遇见这种情况,一般是怎么做的?”
刘未温声询问。
几个太医都露出了不满的表情。明摆着,皇帝不愿意听他们这些“正统”的诊断,反倒想要听一个冒进之徒的见闻?!
民间还有跳大神治病的呢,谁信呢?
“民间……大多是请神,招魂……”
因为不知道大皇子的失神是不是和他有关系,李明东心里也有些心虚,不敢再打这些太医的脸,只能模模糊糊地吐出几个字来。
刚刚还在想着“跳大神”的几个太医,脸上立刻露出了“真是滑稽”的表情。就连孟太医都有趣地看了李明东一眼,想看他怎么接着掰。
果然,刘未听到这个回答,立刻出现了不耐烦的表情,脸也拉的老长,显然觉得自己受到了愚弄。
李明东见皇帝似乎开始对他失望,只能咬着牙,硬着头皮继续解释:“民间请神、招魂,大多是因为请不起什么名医,只能想办法心病还用心药医。”
“心病还用心药医?”
“正是如此。臣觉得请神也好,招魂也好,都是表现出至亲至爱之人对患者的关心。人即使在昏睡之中,也并不是完全丧失对外界的感应,是以常有亲人在病床前呼唤,濒死之人奇迹般清醒的事情。一般人觉得这是在‘招魂’,但在医家看来,让病人明白自己没有被放弃,从而升起求生之志,也是一种治病的法子……”
他乱七八糟的说了一点后,思路越来越清晰,口齿也越来越伶俐。
“况且,道人和巫氏者,多有各自神通之处,不为外人道也。在医家,像是大殿下这样的情况,便只能慢慢滋养神魂,见效极慢,但若是这些方家有什么管用的法子,也不见得就是谬论。医者医人不能医心,这些人却是修身养性……”
“李太医,你休要再胡言乱语!”陈太医实在按捺不住,破口大骂起来:“你堂堂一名太医,病人患病不思医治,却让人去找道士和神巫去请神抓鬼,简直是荒谬!荒谬!你可对得起自己的医术和良心?!”
李明东被陈太医一骂,反倒激起了脾气,厉声道:“陈太医在宫中养尊处优惯了,是不知道民间的疾苦!您说的那些道士和巫氏,在不行法事的时候,大多是以郎中和医者的身份在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