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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着脑袋试着摇晃,竟然只能往右不能向左,无名火噌的就冒上来,在他身上胡乱推了一把,抻得脖子又一阵火烧似的疼,能听见骨头咔咔的响。
定在面前的人一把抱起我就往里走。
蹬了几脚没有作用,忍着疼又捶了两下,“抻的是脖子,你抱我做什么?”
脚步突然停住,怔愣着打量我,迈开步子边走边说:“别乱动,叫御医来看看再说。我知道你抻的是脖子,我也不能提着你脖子走,是不是?”
“我自己会走!”
喊也没有用,在彼此都较劲的时候,输的总是我。
乱发脾气的后果就是被扔在床上,幸亏他用手托在脖子上,不然还不知道要疼成什么样。
御医估计是飞奔着来的,分明四月,额上一层细密汗珠。觑见皇上的神色连忙以袖抚汗,认认真真地问起诊来。
原就不是大事,说是养几天就能好,配了药外敷,着实缓解了不少。
胤禛坐在不远处,背着光显得面色发黑。
我扭向里侧闭上眼睛,只是动了一下,就疼得想哭。
帏幔遮住午后日光,却挡不住初夏的温度。我支着耳朵努力分辨,气闷地发现只有我自己的呼吸声。
不知道他去了哪儿,可恶。
甩掉的被子重新盖回身上,手臂缠到我胸前,指腹轻落于泛着浓郁药香的颈间,一下又一下地缓缓推揉。
我从僵硬到放松再到困倦,几乎要睡过去。
他终于贴到我背上,嗓音如同最好的催眠术回荡耳边,“对不起,我不该跟你发脾气。你肯定不知道,我生气是因为害怕,哪怕你在,我还是怕。我怕听到你说以后,好的,坏的,都怕。我心里知道你不是在交代什么,你可能只是随口说说,可我听到就会怕。以后……我不能想,不能想。”
☆、324。该该该该Ⅱ
他不提,我几乎忘了,我们的时间真的不多了。可也不能整日想着已知的未来,破罐子破摔吧。我和他的日子得往好了过,每一天。
许是年纪大了,伤痛好得很慢,御医说的几天足足翻了一倍,还未全愈。
胤禛的脾气越发不好,在我面前处处隐忍,出了这道门去便四处找人麻烦。
胤祥公务在身,躲了个清静。弘晚向来能忍,变着法儿地顺着老子的毛,就连弘历和弘昼都知道阿玛心情不爽,极力克制着不生事端。
不知是谁胆大包天,惹了份不痛快,隔得那么远,我都能隐约听见帝王之怒。
解语出去转悠了一圈,神神秘秘地说是暖阁那边砸了个稀烂。
没隔一会,又一阵吵嚷,青霞悄悄地去了一趟,回来时小脸都白了,泛着急跑过后的红晕,喘个不停,“娘……娘娘,皇上……皇上……”
我被她的样子吓到了,也张着嘴说不出话来,脖子硬挺挺地梗着,顾不得疼。
解语拍了她一巴掌,催促:“到底怎么了?把话说清楚!”
青霞猛吸了一口气,连声说道:“皇上晕过去了,苏公公唤了张太医来,说是气极攻心,劳累过度,需要静心休养。皇上一醒过来就把张太医给骂走了,说张太医是个庸医,要治张太医的罪。最后,就连苏公公也给轰出来了,谁也不让进去。奴婢在外面听了会儿,听见皇上在里面说……说所有人都不想让皇上活,那……那便不活了。”
我腾地站起来,脑袋里嗡嗡乱叫,被解语托了一把,听见她的声音飘渺虚幻,“现下呢?什么情形?谁陪在跟前儿?”
“二爷,二爷在呢。”青霞也凑过来扶着我的胳膊,缓了声道:“娘娘别急,二爷已然进去了,皇上又骂了几声,倒是没有轰人。二爷说先进去看看,若是还不听劝便要奴婢请娘娘过去,怕是这会子也只有您能劝得了皇上,总得先把药吃了。”
若是挽儿没走,没准能行,甭管软硬总能吃得进一种。弘晚……劝得住么?
暖阁里没有声响,若不是苏培盛还在门前,安静得真像没有人。
我问:“药呢?”
苏培盛垂着脑袋悄声地回:“二爷带进去了……要不要奴才再去备上一碗?”
我叹口气,还没进去已然觉得无力,“去吧,连本宫的一并备上。”
推开门着实吓到,还真的是砸个稀烂,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没准,胤禛其实没事,至少有力气摔东西,至少床还在,理智没全扔。
弘晚坐在床沿,听见声响在他阿玛背上轻轻拍过,起身便走。经过我身旁时悄声耳语:“就当是在哄二姐吧。”
这儿子当的,这时候还笑得出来。
不过他说的对,极对。
过来的路上,我也冷静下来,大抵明白胤禛在闹什么别扭。都说人老了脾气就像小孩子,男人更是,拥有至高无上权力又极任性的男人尤其是。
这么爱干净的男人能把屋里毁成如此惨状也属难得,竟然还能忍受着呆在这里,幸好,他的洁癖还在,床上很干净。
躺了半晌,也不见他动一下,搭了条手臂在腰上,也没个回应。我轻轻地拍起来,像哄念儿入睡时那般。
静躺的人突然翻了个身,脸孔埋在我身上蜷成一团,死死缠住腰际。
这……还真是像个小孩子似的表达愤怒,又不得不承认我们确实老了,现实面前,人人平等,管你皇帝还是乞丐,都会生老病死。
天气闷热,他还裹了条被子,缠得我一身汗。忍着不动,只觉全身都要僵住。
“胤禛。”试着唤了一声,他没再较劲,终是脑袋蹭了蹭当作回应。
这样一个男人让人怎么好,气不是笑不是,打不得骂不得,真是跟红挽一样一样的,只能哄。
思来想去,还是直截了当吧,“这是跟谁呀?”
他不肯说,使了蛮力挤得我骨头都疼了才放松下来,固执地继续蜷着。
我顺着仍是黑亮的发丝细细抚过,那一小片斑白被压住了,看不到。
吻了又吻,流连于发顶轻轻厮磨,难得我俩调换位置,难怪他总爱这般,确实爱不够似的。
胸前闷闷的传来一声——“笑意。”
“诶。”我下意识回应,他却再无动静。
前些日子还总是月儿月儿的,今儿却换了称呼,还真是与平日不同。
安安静静地躺着挺好,可心里的病要医,身体上的也得治啊。
“胤禛,药吃了么?”
这回答得极快,置气似的,“不吃。”
“得,不吃就不吃吧,打今儿起我也不吃了,我陪着你,就跟吃饭睡觉一样,你吃我吃,你睡我睡,夫妻嘛,夫唱妇随。”
“你!”
他倏地扬起头,从我下巴上磕过去,疼得我咝了一声。他咬着牙瞪我,估计也疼。
疼,心里却甜得厉害,搂住他脑袋抵上额头,笑个不停,“你怎么这样,就跟我刚见着你时似的,总是害我受伤。”
良久,他才哑着声说:“我爱你。”
我的这颗心啊……恨不得从他凝视的眼睛里钻进去,再也不出来。
“以前总是你跟我说,多久没说过了,为什么?”
我想笑,强忍着说:“你先把药吃了,我告诉你。”
在这点儿上,他不如红挽,能屈能伸的见风使舵。胤禛是个硬骨头,得顺着毛摸,摸清了脾气也好应付,“我今儿的药还没吃呢,我怕疼,又怕苦,你知道的。”
静默看我的人忽然揽着我一并坐起,冲着外间扬声便叫:“苏培盛。”
苏培盛多麻利,进来又出去头都没抬一下,悄无声息。
托盘留在桌上,摆着两只白瓷小碗。要不怎么是夫妻呢,药都吃到一块去了。
我取过自己的那一碗,在另一只碗沿上碰了下,豪爽举起,“干了。”
他瞅着我仰头便灌,摇着头也喝了,扯过帕子在我唇边拭净,又怨起来,“这回可真是把药当酒喝了。”
我靠过去,偎在胸前闭上眼,暗暗叹息,“可不是,馋了嘛,等我好了可着劲地喝一回,你可得陪我,我要把你灌醉。”
他就笑起来,震得我晕乎乎的,“不用灌,我是酒不醉人人自醉,让你灌了快一辈子了。”
挺暖心的一句,又免不了有些伤感,可不就快要一辈子了么。
这才多大一会儿工夫,换我搂住他不放,蹭着胸口洇掉眼角的泪,笑着扬起头,“那就好,习惯成自然,赶明儿你再想贪恋旁的酒时,必定不适应,所以就不要再奢想了。这辈子,下辈子,你都许给我了,可得记好。不行,我得给你留个记号。”
胸口突然被手指点住,隔衣按在那颗红痣上。
他是不是困了?药劲上来了?好半晌不说话也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