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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我去吧,直接把十四弟接回来。”
胤祥的声音传进耳中,无奈,同样气愤。完,转身步向院门,漆黑背影走得极快。
胤禛扶我站好赶前一步下了台阶,摇晃间吓得我忙又扶住,被他反握住手攥得死紧,急唤阻拦,“你跑趟老十六家,让他去,你回去歇着。”
只听一团黑暗中应了声好,又是门响,回复沉寂。
内室仍是一盏昏暗灯,德妃躺在床上睡得极不安稳,衬得面色更加惨白。急促的喘息越发厉害,连着咳了几声,才刚喂进去的药就顺着嘴角流出来,浅褐色的汁液混合着白,如泡沫一般。
我坐在枕边用力托住后背,胤禛拉了一把才让她靠到身上勉强坐起。在胸前顺了好一会,呼吸平稳了些,仍是在喘,却稍减了拼命倒气的辛苦。
胤禛的手就顺着胳膊揉了几下,落在她平放于被上的手背握住,沿床边坐下,低头唤着额娘。她就像有感应似的,突然睁了眼睛直盯着他,眨也不眨。
“胤禛……”
德妃只叫了一声,又咳起来。我用帕子在唇边拭了几下,惊得快速攥住,抹过嘴角将手收到身后悄悄蹭着湿黏拇指。
“十四弟在路上了,额娘放心,就快回来了。您睡一觉,醒了就能见着。”
“胤禛……”
这一声唤得更急,猛地吸了口长气,好半晌才呼出来。
胤禛抬起头往前挪了挪,探身凑在她面前,手掌一下下地轻抚过胸前,眼睛却眯起来,像是染了些笑在脸上唤了声额娘,让这昏暗角落亮了些。
“十四……不会来了,我也等不得,你皇阿玛……叫我。”
“额娘!”
伴着那几声止不住的咳,相握的手青了又白,指节咯咯作响。
我偏过头,看向裙摆后帕子上染的雪中红梅,胤禛一声惊惧低喊,那些花瓣就突然间散开来,随着风雪飘在眼前,逐渐模糊。
“真的,我看见他了,他在叫我。他怨我,问我怎么不听他的话,问我……这么多年,从来都没有这样过我一句。胤禛,你弟弟,额娘怕是见不着了……也好,他为你们皇阿玛守陵,就让他在那等我。我总是不肯住去宁寿宫,总是要等他回来,怕他回来找不见我,怕他伤心难过,我就总想看看他好不好,怕他心里委屈。现如今,你也不用再陪着我熬,他也不必辛苦赶回来,你们两个……”
德妃一边,一边咳,止不住地重重呼吸。我抹了眼泪不停抚着她前胸后背,却止不住顺着嘴角溢出来的白色和血,胤禛也止不住。
那一句分明还没完,却倏地顿住,连响在耳中的急喘都戛然而止,不留半余音。
仰在我胸前的面孔仍是苍白,嘴角挂的一抹血迹断在胤禛指下。记忆中那双总是闪着睿智光芒的深邃眼眸再看不到,眼眶几乎凹陷进去,此时自然闭合。只有手掌,仍搭在胤禛颈侧,拇指指尖蹭在他脸上。
刻在我心底的熟悉面孔,定在眼前,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没有半预兆,泪,悄无声息地滴落,直滴在修得齐整的指甲上,湿了手腕,袖口。
这个五月很漫长,度日如年。生命走时,却从不肯多顾片刻。
自月初到月末,从长者到婴孩,这座皇宫总是迎来新生命,又送走一些,多少人被历史铭记,印在某些人心底挥之不去,多少人在岁月的长河中无影无踪,徒往红尘走一遭。年氏的新生幼子只活了一日不到,如今,德妃也去了。
她终是没有等到胤祯,我们未能完成她的心愿。苦熬了一个日夜未离左右,仍是留不住这位宠冠后宫数十载的前朝遗妃。
也许,她终将不再孤单寂寞,也许,康熙依然对她疼宠有加,也许,他们都能得以安息。只盼望,脱了今生的皇家桎梏,转世轮回间,莫再眷恋皇权尊贵,尽享人世温情,不留遗憾。
胤禛跪在床前不肯离去,握住那只早已失了温度僵冷的手贴在面上。
永和宫,像是被夏天遗忘的角落,凄冷萧然。
不知过了多久,烛火灭了,又过了多久,阳光照进房里,从金黄变成橘红,觉不出一丝暖意。
房门砰的一声巨响,窗纸都震得呱啦呱啦直抖,如狂风扫过。
胤祯回来了……多久没见过他了,自战前一别后。那时的他还像个军人,踌躇满志为国尽忠,现在,依然蓄着须,却乱得没了章法,脸色白得吓人,眼里布满血丝。
胤祥一路跟着走进来,心扶着仍是摇摇晃晃,被他带得一起摔跪在床前。一声额娘哭得惨烈,像个孩子,更像昨夜那个趴在额娘身上失声痛哭的胤禛。
哭过,喊过,又是死一般的静。
兄弟二人并排跪着,谁也没抬眼看过对方。
胤禛的手被啪的一声拍到床边,闷响的磕碰惊得我心里一紧,转瞬间胤祯已扯了他衣领站起身向后推去。
“十四,放手。”
我想要跟着站起却摇晃着撑住地面,险些摔坐回去。胤祥赶过去拉住,却被胤祯不管不顾地推开,像要搏命似的疯狂。
跪了一天一夜,站不稳,明明又疼又麻偏像没了知觉,全身上下没一处还像是属于自己。
胤禛一直摇晃着退后,被他推到床尾角落摆放的箱柜上,几乎能听见骨头在叫。
“你就是这样照顾额娘的?你就是这样照顾额娘的!”
咆哮如窗外突响的雷,震得我耳朵嗡嗡直叫。他的愤怒和悲伤,化为一声怒吼,像战场上那些炮火,全部指向他的同胞兄弟。
胤禛就靠在那里,一个字也不,任他揪着拽着不停摇晃,同样满是血丝的眼睛未从床上移开分毫。
“你话!今儿你必须得给我一个交代,你怎么就把额娘照顾成这副样子!你怎么能!”
“胤祯!”我冲过去摔撞在胤祯背上,扯住他腰带勉强站好被胤祥扶住。掌下的肩膀肌肉绷得死紧,毫不放松地钳制着胤禛,像这房里只他们两个人。
“你放开他,放开。”我拼命地推,拉着他衣服向后扯,听见两道沙哑的嗓音同时响起。一声是胤禛,他叫我名字,很认真地叫,似乎自嫁他那日算起,三十几年极少听过。另一声是他弟弟,呜呜噎噎地悲怨,“我走时,额娘还好好的,好好的……四嫂,额娘没了,没了,我连最后一面都没见着……我和十三哥,半刻也没耽搁……还是晚了。”
我靠在胤祥身上,攥紧他的衣袖,咬紧下唇尝到血腥味。转头看向依然躺在床上像是睡着的德妃,她的脸上没了喜怒哀乐,没了怨恨不甘,没了痴缠眷恋,面色安然,不理凡尘俗世。
这个痛哭流涕的男人是她心心念念的儿子,他赶回来了。他曾是康熙朝的皇十四子胤祯,是驰骋沙场威名赫赫的大将军王,此时,泪成串地流,从眼眶滚落湿了满脸,撑在他四哥面前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道不尽的委屈。
这种委屈,胤禛何尝没有。胤祯的悲伤,他不少分毫。
父亲离世,国事不休,如今又逢母亲新亡,兄弟间谁解他心中哀恸,谁又不停作难地逼迫于他,明日,怕是看笑话解了心头郁气的居多。此时,亡母面前,被自己亲弟如此呵斥质问……他的怨向谁诉,向谁问去。
子欲养而亲不待,人生憾事,未及见到亲人最后一面,亦是,只是当你眼睁睁地看着双亲离去,却无力阻拦命运的安排,心里的痛,难以言喻。
这些话在我心里兜兜转转,一样地怨,一样委屈,为他,也为他,却咬在唇间半个字也不出。这兄弟二人,早已长大,他们何尝不懂,何尝不知彼此,只是心里太痛,两个人都痛。
“十四……”
转头看向突然发声的胤禛,听得胤祯一声无力的“罢了”,那双手甫松开衣领,未及远离,靠在箱柜上的人已向地面滑下去,熬了两日一夜未曾合过的双眼倏地就闭上了。
☆、283。寺神马月?3
北风呼啸而过,大片的雪花旋舞在半空,四处摇曳。
沉香站在意言堂大门内看外面渐暗的天色,远处似有灯火,星星地燃着温暖。
年将至,路上行人,多是欲归家的,疾走,不停歇。
掩了店门,回身交代伙计准备打烊,楼梯处噔噔连响,跑下来一名俏生生的姑娘,看到沉香挑唇便笑。
“沉香姐,陈太太是要走,正寻你呢。”
沉香应了一声,走到柜台拿帐本算,捏了几粒碎银塞进袖袋,又从柜下取出两个红色丝质锦袋包在帕中,快速上了二楼。
甫一进门,便听到陈太太那熟悉的笑声。
家里没有人这般笑的,自己不会,额娘不会,即使阿玛和弟弟这些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