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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胤禛返家,带了几块狐皮拎了一笼兔,每个孩子都分一只,竟还给弘晖和沉香留了一只,挽儿母子更是不会落下。弘昼站在子侄身后咧了嘴笑,我挑了只纯白的送到他手上,像他脖子上围的那种暖融融的白。他笑,我也笑。
弘昼,是谁的孩子不重要,他心地善良聪明敏感,他是胤禛的儿子,也是我的,是弘历的兄弟。
孩子们都喜欢兔子,不知我那弘历有没有……他属兔,跟弘昼一样。
我选了块带着黑色毛尖的蓝狐裘皮,像是胤禛常穿在身上那种,缝了两件一模一样的护心坎肩,一件交到祈筝手里,另一件给了胤禛,要他进宫时给弘历。天要冷了,宫里的地龙暖炉总是最好的,伴在康熙左右……抵不了额娘。
偶尔进宫却难见到。我想看看他长高了没别再瘦弱,读书习字可是学得更好,还想再看看他心口那颗的朱砂痣,怕他能记千年却忘在那座会使人迷失的皇宫里。
永瑾兄弟已经开始简单习字,跟在弘昼身后总是仰望,弘晚回来便跑回自家院子抓了纸笔缠住阿玛。念儿每日提了兔笼跑来跑去,嬷嬷丫头到处地跟仍是不免摔倒,我拉了墨晗远远地看着,她的手在抖我的心也是。等她站起来抿了嘴笑,摇晃着跑过来扑到怀里,从笼子里捧出兔子抱在怀里心抚摸。
孩子,总是比我们以为的坚强,因为他们更简单,不用费脑子无需靠眼睛只一颗心便能分辨世间所有好恶,所以不哭,所以总笑。
我爱我的孩子,还有他们的孩子,每一个。那种喜爱和想念无时无刻,有时比爱情来得更加急猛,不求回报。
初八这天,府外已有了些热闹的氛围,隔墙都能隐约听见,还有那些淡到难辨的清菊寒香,不知颜色几多雅致。
我爱绿的,却是少见,宫里才有。当年总是要眉妩偷偷地捡拾几瓣,变为碟中风景,或是盘中餐杯中酒。
今年,我想再去看看,不想留在府里。
胤禛躺在身旁闭了眼睛,我靠着他听那道极为清浅的呼吸,没有回应我的话,想是睡了。
重阳一早天还未亮,我便爬起来叫他去上朝,忙着洗漱忙着穿衣,也守在身旁为他套上朝服。
“时候还早你再睡会,这么早进宫额娘都没起,不像话。”胤禛看了看我挂到他颈上的朝珠,抬手扶在我脸上,眼中闪过丝像是笑的神情,飞快。“在家等我,今儿不在府里吃了,回来带你出门。”
低下头不再话,送到了房门前听见他在耳边又补了一句,手掌托在我腰后揉了几下拽着衣摆,“换件颜色鲜亮的,讨个喜气。记得叫上弘昼。”
我的儿子生在十年前那艘船上,生在那一年九月九的雨中重阳,今天……他的阿玛却要我穿得喜气带着弘昼出府吃饭。
除了衣物闭眼倒在床上,总是想起,想起一年又一年快速晃过眼前,时光流逝不曾间断。在那些年里,他的面孔总是有些虚,或笑或怨不甚明朗,清晰记住的只是一个背影,的跪在书房地砖上,而我站在外面透过窗子瞥了一眼。
只这一眼,挥之不去。
他是我的儿子,他叫弘历。今天是他生日,他却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
不知道才是好的,知道便有了念,有了贪。所谓贪念,就是装进心里,再放不下,像我这样。
命运到底是什么,它又在哪?谁都不曾亲眼见过,偏要信它,只能信。
☆、269。命运在那Ⅱ
胤禛出现在房里时,我睡得正沉,被他几声唤惊醒过来。
未见朝服一袭蓝色,很亮,竟是我做的那身。我看了又看总觉是在做梦,只是那衣服的颜色与梦境不同,仿佛从云层变成大片蓝天,晴空万里,无云湛蓝。埋了脑袋想要再睡被他从锦被里拉出来,迷迷糊糊地看着眼前面孔从虚晃变成真实,扶着手下了床。
外面阳光正好,少见的晴朗明媚。
穿了他选的一身近似的蓝,略浅,像是水蓝或秋日被风吹过的天空颜色,几只翩然欲飞的白色蝶像那些云彩坠在坎肩上,直飞到脚边裙摆。
喜气么?
差强人意。只是彼此服饰的相近颜色,让我的怨念无端少了几分,坐在梳妆镜前的凳子上看他绾了头发,又从香奁里取了几支巧的白色珠簪别在髻旁。
画眉时突然想起弘昼,闭了眼叹一声,额上一凉,吓得我看向镜子,更是郁闷。
拇指抹在上面有了些暖意,却让他一声笑恼得挥手捶在肩上。
“让你乱动,画得偏了看你怎么出门见人。”
“那就不见,当我想要出去?睡得正好偏让你吵醒,讨厌。”
敲在他胸前的拳头被握住抬到唇边,“那就接着睡哪也不去了,正好我也累了,陪你睡会儿。”
悬到半空忍不住叫出来,抱住脖子推了又紧像他抱在身上的手,“哪有你这样的,好的事也会变,我只是……只是睡得忘了告诉弘昼。你去叫吧,指定子高兴。”
“等你想起来?”眼前面孔摇着头笑并没往床边去径直出了房门,大步迈出院走向前院,根本不管我没了脸地埋在他肩上,“早就在马车上了,不知你这额娘要赖到几时。”
驾车位上的高无庸和眉妩坐在车夫身旁目不斜视,马车里两个子正抱在一处撕扯,嘻嘻地笑个不停,见我进来露出两张脸,咧嘴叫了声额娘还是笑。
惊讶地看向胤禛,他已坐在身旁闭目养神,敲了敲帘边门板马车便动起来,手仍圈在我腰上。
他居然接了弘历出宫,一起去吃饭么?过重阳?还是庆生辰!
头应了两个子又唤出口的额娘,想要多看看我总会想起的那张脸,却不敢动。他居然还把那件毛绒绒的坎肩裹在身上,不怕热吗?
回身埋进颈窝,眼睛发热,“胤禛……”
耳畔极低的嗯了一声,“还没醒?”
“你……真想打你,更想……吻你。”
我也只是,耳垂竟然湿了被他含在嘴里,热气都吹进耳中。揽在腰上的手紧了紧提我坐在腿上,声音仍是轻悄,“现在,打是可以就怕给儿子看了笑话,至于……我们早回来。”
蹭着我头发的脸颊,湿濡耳语,轻捏在脖子上隐约在揉的指肚,还有坐在身后两双睁大的好奇眼睛……心虚得厉害,却软了身子靠着他不敢再动,话也不出半句。
“阿玛,额娘怎么了?不舒服?”
我听见弘历在问,他的紧张让我觉得温暖,却更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没有,你额娘才刚起来,还没睡醒。”
“什么时辰了还没醒?儿子可是一早就起来去书房了。额娘……”
逃避地转回头不再看,门帘不停晃,圈在背后的手臂也不见松动,弘历和弘昼挤到面前不停地瞅。我不知该睡还是要醒,勉强笑了笑捏住两张脸,几乎同时响起的吸气声让我真的乐出来。
两个子揉着脸坐回去,我的脚还没踩实被拉回原处,一声别动吓得我险些跳起来,看他一眼忙又低了头,哪儿也不敢碰地老实坐着。
车厢里很热闹,许久没见的兄弟俩聊得正欢,你一言我一语着自己学了些什么,偶尔伴着两声笑又发出我甫上来时听到的那种声音,不知谁把谁给压倒了,谁又撞到哪里,好在天气凉了穿得都不算少。
胤禛闭了眼睛头半仰在窗边,车身轻微地晃帘子也是,我心拉住边角不让风透进来,他才扯了嘴角沉声低喃:“不碍,我没睡。”
马车晃了晃缓缓停住,帘外便听见高无庸的声音,两个子立时站到门边兴奋地像笼子里的鸟,我看不见翅膀却觉得他们瞬间能飞。
抽出帕子在两个人脸上擦干净汗,又给弘历脱了坎肩,胤禛才了声去吧,蹭的一下便不见了踪影。
“属猴子的?”我笑着站起准备跟出去,手被握住人影一闪,唇上扫了下就剩我呆在车厢里,掀起的帘外一张面孔闪在阳光下。
弘历和弘昼站在胤禛身后不远处看着我也不催促,完全没了在马车上的活泼样子,像他们阿玛和那些兄弟的少年时,像个爷。
很快,孩子的本性就显露出来,东瞧西看眼睛都要不够用,高无庸和眉妩心地跟着怕走得急又怕人多冲散,可比当年带着弘晖他们兄弟时累多了。胤禛牵着我走在后面,不急不忙。
“羞,仔细给儿子看见才真要笑话,看你这做阿玛的脸面要往哪放,以后还怎么罚他们。”
手上一紧脚步稍顿复又往前,居然看也不看我,唇角抿了抿眼尾眉梢微扬似笑,掌心痒得想要收回偏偏抽不出。
为老不尊!
难怪这些孩子都古怪得很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