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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皂靴定在雪中,我抓着弘晚渐温的手听见厢房传出一声尖叫,攥住他手指看过去。寒冷空气中再无声响,时间像被风雪封锁瞬间凝固,只有反握住我手的力量传递着丝丝温暖。
不多时听见一声嘹亮啼哭,像是要震落枯枝上的雪,响彻原本安静的院子。
一个丫头从门缝里闪出,嘴边呵了一团白气跑着险些滑下台阶,踉跄几步扑腾摔跪在雪地里脸埋进手背。
“恭喜王爷,恭喜福晋,恭喜二爷,夫人才刚生了位格格。嬷嬷母女均安。”
呼了口长气静等,竟没有一位爷发话,眼看刚才还语中带笑的丫头跪在面前瑟瑟地抖忍不住开口,才刚了个“起”字忙收了声,把脸转向弘晚肩头轻咳两声。
弘晚心地低头看我,一声额娘还没叫完,手肘多了分力道,熟悉的低沉嗓音有些暗哑没了去年夏天坐在这里的放松喜悦,“赏,回去好生伺候。”
他脸上难见笑容,弘晚倒是少了贯有的清冷漠然眉眼间总是温柔,松开握着我的手跟那丫头走向房门。
我想留在这里,想去看看初降人世的孙女是怎生模样,却被半拖半抱着走出院门。
等在门外的苏培盛快步走在前面,眉妩怔愣地看着我也跟在身后。我数着踩在雪地的错落声,应该还有人跟出来,走得很轻。
穿过斗篷的手臂紧箍住腰,步步往前迈开的紧凑让我抓住他的衣袖稳住身体。
“去取双鞋来。”胤禛脚下不停仍是急走,眉妩已应了一声快速转向另个方向,跑得咯吱作响。
被抱上马车时我看到府门前的年氏,半低着头立在那儿,风一吹粉嫩的裙摆随着同色斗篷胡乱飘舞,手中拧了条浅粉帕子站得挺直。
坐在他身旁不知要去往何处,闭上眼睛靠近胸前不想不问,清冷气息中有熟悉的味道,竟是心安。
冷风灌进来,惊醒快要睡着的我,脚下一凉出门时穿的花盆底换成了普通绣鞋,又绵又软的舒服,只是有些凉。
借着帘角缝隙偷眼看去,白茫茫的街巷与来路有些相似,当真送我回去?我该庆幸,以免耽搁太久会舍不得,他真如此善解人意时却又是另番滋味在心头。
圈于腰后的手臂越渐收紧,把我勒在他身前紧紧贴靠,隔着厚实衣物仍能听到心跳的节奏,还有吹拂在我额头的短促鼻息。
不话不动就这么抱着随马车轻轻摇晃,直到我抬手扶在腰上,他才握住我手探进斗篷牢牢扣在腰侧。
腰带上的云绣丝丝印在掌心,更清晰的是他的消瘦。拇指下的触感让我心惊,几乎能摸出肋骨的痕迹。
坐在他腿上,两件斗篷像是被他裹成一件,密实地挡住偶尔灌入的寒风。自他身体散发的热度逐渐传到我身上,层层浸透,久违的暖。
“没睡好?”他的声音极轻如同耳语,消融了领口的细微雪花,蹭在脸上成了水珠。
“要是困了就会儿话,别睡着了。回家再睡。”
家?不是才从那儿出来吗?
抬眼看他竟捕捉到唇边类似笑容的微微弯起,指腹抚过脸颊抹开一道湿凉,那隐约的笑已覆下来印在指边。
“还冷么?”每一字都是轻柔,像是突然就渡过了漫长冬日迎来春暖,花儿静静开放。
他的唇就贴在我脸上轻轻张合,随着呼吸柔软缓慢凑向唇边,背后的手蓦地收紧,舌尖已探过来勾住我的,用力吮吸。
勉强分开的唇仍是相互抵压,看着那双深得见不到底的黑眸喘息着喂叹,一声胤禛重又被他含入口中,竟在我唇内用力咬下。
淡淡的血腥味在双唇间消散,只余檀香盈满掌心。两具同样能摸出骨节的身体紧紧相拥,谁会硌疼谁。只怕,我疼他也疼,他疼我亦然,谁也不会多半分,或是更少。
被他抱在怀中下了马车,竟是弘晖的家。这座重建的院子热闹异常,因红挽的回来,因着即将到来的新生命,褪去冬日严寒,更多了家的暖和温馨。
赫仍是那副酷酷的样子,每每面对红挽扶着她起身坐下,眼底的关怀谨慎不言而喻。又是一个转变的男人,如弘晚一般,因着一个家改变自己或彼此。
红挽还是爱笑爱爱粘着我撒娇耍赖,却也多了几分将为人母的慈爱,偶尔闪在眼中让我看到她的付出与收获。
我们坐在房里聊了很久,看她满脸的幸福,听她讲旅途的快乐。曾经的向往竟不知去了何处,只想让她安心住下生个健康的孩子,再无其它。
她拉着我的手轻轻贴上圆鼓鼓的肚子,里面的动静如此熟悉,我却湿了眼眶。
“额娘,你怎么跟他一个样儿呢,只是摸摸也会哭。”
我不知怎么讲给她听,抹了眼泪又笑回去。
我的女儿经历了爱情,爱她的男人爱他们的孩子,却还不懂生命的意义。对于不同经历的人来,每一个新生命都是不同,对我,对赫,甚至对胤禛,都是如此。
懂的人曾经伤过,触景生情。
对于这样的赫,我再没什么不放心,红挽跟着他不会受委屈的。我只盼她永远不懂,就这么简单的快乐,简单的幸福一辈子。
用过晚膳天幕全黑,积雪仍是映得满城白光。
我抱着胤禛坐在马车上,把脸埋进毛绒绒的领口,背后是他的手掌轻轻抚过。
我们的儿女都有自己的生活,越来越好的生活,而我们两个还能这样相拥着感受彼此不愿放手,谁不是幸福呢。
熟悉的街道静得只能听见车轮声,熟悉的王府若隐若现。我枕着他的肩从帘角看出去,经过府门前的大红灯笼未曾停歇,直接转入旁边巷。
我的心不停跳,像要跃出喉咙怎么也无法安置回去。揽着他脖子的手逐渐收紧,温热脸颊低下来贴在我额头,唇,吻在我合上的眼睑。
“还困么?到家了。”
☆、242。万语千言Ⅲ
站在门里看着马车嗒嗒走远,天仍黑着,雪依然在下。
两道车辙像是一条路,延伸到巷口。
突然停下的马车,掀起的帘子,我看不清那张探出的面孔。靠在门上眯起眼睛,忍不住笑。关了院门仰头背靠闭上双眼,听见静谧凌晨的清晰车轮声渐轻渐远,终是没了声响归于沉寂。
这里是他的家吗?
隔壁那座偌大的亲王府无一不精无一不备,对他来只是身份的象征,而这处我为着曾经过往偷偷盖下的院,倒成了家。
呵着有些僵冷的手拴上院门,才分开竟已想他。
蹲在院墙边看积了白雪的厚土堆,他不我也知道这是什么。曾经我儿子的不是我的,亦真亦假怨念;此时就像他的,旁人有的我有,旁人没有的我仍会有,只要他有,难以言喻的心满意足。
躺回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裹着尚留有他气息的被子坐在窗下看雪慢慢停了,天边渐亮。收拾好房间坐在厅里喝茶休息,听见院门轻响。
眉妩笑盈盈地站在外面,提了提手中食盒仍是在笑。
吃过早饭正收拾碗碟的人突然停了手里的活,笑而不语地仔细看我,见我板了脸起身要走才拉了衣袖声地问:“福晋可是要住这里?”
住?
他走时就像往日,去上朝罢了哪需交代。只是我要留在这里等他么?没想过这个问题。
在院子里和各屋间转了一回,满院的灯笼挂得到处都是。看着它们在风中摇曳,眼前的清晨竟像回到昨夜的黑,红通通的烛火隐在巧的灯笼里,像是把天都映成绯红。
入冬至今,昨儿个怕是睡得最暖的一夜,也最安稳。
径直走出去锁了院门,不回近在咫尺的亲王府,也不知去到哪里,顺着那道马车印子一路踩过去。眉妩也不多话只是跟在身旁,心地扶着我闪避街上渐多的行人,偶尔嘱咐心脚下。
迈进意言堂的店门,热气扑在脸上带着一股清淡花香,坐在柜后的笑榕惊讶地站起身,突然笑着转出来一把拉住我的手往暖炉边带。
她的动作仍是利落,三两下解了我的斗篷交给眉妩,热茶已递到手里。“今儿吹什么风?大冷天儿的竟然知道关心生意,别是还没睡醒就迷迷糊糊地想起我了。”
“西北风,特来查你讨银子的。”
“哟,讨银子……”笑榕拖着长音变出个精巧算盘劈啪打起来,“别,还真不少,等我让柜上给你取来。”
我看了眼算珠轻轻摇头,凑近她耳边了个数目,看着她讶然瞠大的双眼无奈解释,“今儿出门急了些,只好向你来求,过几日便来还你。”
“等着。”
笑榕就是这好,从不多问,只要我开口她能做的一定会应。我看着她出了店进到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