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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对父女很像,明明心里在乎得要死,从嘴里出来就会变个模样。明明每一句都是回忆美好,偏要加上一句让人发笑的别扭评语。如果女儿是父亲前世的情人,我想红挽一定是最让胤禛头疼的那个,我都甘拜下风。
弘晖进屋时听了一会,看着她那副不知是得意还是怨念的表情摇头直笑,坐到桌边慢悠悠地端起茶杯,沉默地听着。偶尔笑时抬眼看我,发现彼此表情相似,更是掩了嘴乐得偏过头去。
“口渴了吧,歇会儿。”在我忍不住想要这样时,弘晖已端了杯茶递过来,又塞了块帕子在红挽手上。“额娘原就不该唤儿子过来,直接让阿玛来听听,包管什么气都乐没了。”
红挽气得抓着帕子丢回弘晖身上,脸上哭得跟花猫似的,拳头胡乱挥舞捶打着他的胸膛,我觉得倒像是在挠痒痒。弘晖叹了口气坐在床边,扳正红挽的身子拿帕子轻轻擦拭她脸上的泪痕。
红挽躲了两下又委屈地声哭,哼哼唧唧地:“大哥变了,媳妇还没娶进门就跟二弟似的,你们男人都一样,跟阿玛一样。”
“嗯,跟阿玛一样疼你。”
“呸。”红挽扭了脸看向床里侧,瘪着嘴语气很酸,“你们就知道疼媳妇,根本忘了挽儿。你们男人就是典型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灯。还格格呢,谁要做这苦命的格格,我再也不做了,永远都不回去。我要嫁人,就嫁他非嫁他偏要嫁他,谁也拦不住。”
面前板起脸瞪着眼的女儿,更有着胤禛偶尔较劲时的影子,固执得没有底限。
弘晖揉着眉心笑得有些无奈,声音更是轻了几分柔声问道:“他过会娶你么?几时的?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即使他不懂或是不方便去找阿玛额娘,我这大哥总是好见,怎么没有听过。”
“你……现在也不晚啊。”红挽撅着嘴脸上竟少见的红了,凑到我怀里捏着盘扣呐呐地:“反正,我就是嫁定他了,你们什么也没用。从今往后,他去哪我去哪,就这么简单。”
“确实很简单。”叹口气拍拍她的背,看着弘晖的无奈我竟然从心底笑出来。
我想我的女儿真的长大了,在用她的方式寻找并争取着那个能陪她一起飞一起绽放的男人,即使方式有些简单粗暴。
“爱情和生活一样,你把它想复杂了自然就复杂,如果你认为简单,那就是这天底下最最简单的事。没有人教过我们什么是爱,父母、亲人、师长、朋友每一个,很少会把这种事用言语的方式讲给我们听,因为……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能力。当有一天你发现它的存在,就是爱了。我相信你的是真的,可是怎么办呢?”
“什么怎么办?”红挽安静下来,看着我的大眼睛里满是疑惑。
“比如怎么嫁给他,至少要先服你阿玛。如果这很难,我们就些容易的,比如你了解他吗?再比如他爱你吗?爱上一个男人很简单,只需要你一个人就够了,可是要嫁给一个男人有些难,至少他想娶你,或是让你皇玛法赐婚,他不娶你都不行,现在看来这行不通。你确定现在是你们两个人的事,而不是你一个人在独自挑战你阿玛的权威?”
一个“是”字从红挽抿紧的嘴中轻轻吐出,没有后续。
“是?”我的笑如担心的那样,僵住。她的不确定,让我有些恼起来,却没有发泄的对象。
果然,女儿越大越不让人省心,她们不像男孩子那样即使失了身也不吃亏,在这个时代尤其是。当初我图什么?为什么偏偏喜欢女孩非要个女儿不可,我那时绝对料想不到今日。
“我想……他喜欢我。”红挽怯怯地,搂着我脖子静了一会突然坐直满脸坚定,“他喜欢我,即使现在还没有,总有一天会的。他必须娶我,只能娶我,就只娶我一个。”
还真是他的女儿啊,这份霸道和不讲理连弘晖和弘晚都及不上。不得不,遗传真是门学问。
弘晖的笑很含蓄,出的话很直接,让我忍不住也笑起来,暂时忘记那个同样需要我费心即将去面对的愤怒男人。
——赫德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
☆、235。道出实情Ⅱ
院里安静异常,不复刚才众人围坐的欢声笑语。
苏长庆倚在自己房门前晒太阳,不知颜玉是不是躲在里面,只他一个人懒懒地靠着,手里把握一块黑乎乎的药材,看着我诡异地笑。不等我反应便转身闪进屋内,轻轻掩了门阻隔一切。
厅里一如我所想象的静,三个男人没人话也没人走动,全都端坐椅中沉默不语,连呼吸声都听不到,像三座栩栩如生的蜡像。
赫德拉姆坐在门边左侧的位置,见我进来习惯性地站起,听到胤禛的闷哼声望向我身后,站在椅边待我走进去坐到主位的右首方才坐回椅中。
仍是静,仿佛我的到来没有意义。
随手拿起胤禛的茶杯已闻到一股浓郁的药味,未见飘浮的嫩绿叶片,浅褐色汁液晃动在轻薄的白瓷杯中。凑近鼻端仔细分辨,掩饰地挡在唇边藏住笑,杯子已离了我手用力放回桌上。
这个苏还真不是一般的坏,好在有他这股子勇于挑衅不怕死的大无畏精神,不然我还真怕胤禛心里那股憋不住的怒气无处发泄,幸好还有苏长庆这个不着调的大夫,帮未来亲家公先寻了一条泄火的捷径。
大承气汤么?这个味道很有些熟悉。
曾经在海上的日子,苏曾煎过这样一副给重病的船员,因为功效奇特故而仍是深有印象。据专治因阴衰热胜所致的厥症、痉病或发狂,另有一方只需再加上几味药材,便主治男子伤重、瘀血不散、上攻心腹、闷乱至死者。
貌似与上回所闻味道有些差别,或是因为时间久远我记不清了,再或就是我的嗅觉不如从前。总之,这一味……给胤禛?
唔,好像还真有那么意思。
“挽儿还好么?”胤祥打破僵局,先丢了个问题给我。
“好?”望着茶杯装作回想,苦笑,“是要绝食抗议吧,她一直哭我也听不懂什么,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弘晖还在哄。”
又是那种不明其义地哼,好像喉咙里生了草。我忙低下头抽出帕子缠上指尖,紧紧地攥在手里。
那一声哼之后,出的话虽是情绪不高倒清晰可辨,能隐约感受到话语之外那份隐忍的莫名愤怒。“当真忘了自己身份,饿饿也好,让她想想清楚。”
他不在乎?要是真不在乎,估计也不用理我了吧,何必支着耳朵听呢,就像我现在这样。
“爷得是。”其实我还想:随她去吧,能想清楚最好,真要想不清楚就当省了粮食,今后也不用再烦他操心了。
可是我怕,怕他在人前不止失了做爹的面子还被自家女人拆台,更怕他真的急起来没了退路。
厅里又是死静的沉寂,好像除了我,这里已经再无他人。
虽我和赫很熟,可是这种时候我家爷不话,我是断不能越了他去。男人的面子啊,比天大比海深,何况还是在他气得连话都不想的时候,更是在他眼中的外人面前。
突来的两道离座声同时响起,走向房门的赫定了定身形,头也没回迈步出去。
胤禛站在椅前视线跟在赫身后,茶杯猛地摔到地上发出清脆响声。我忙跟着站起来抖开帕子凑过去,他倒甩了袍摆重又坐回椅中。
“就他这样还想娶爷的女儿?”
脑仁儿疼,疼到想笑。
看了眼同样忍着笑走过去掩门的胤祥,蹲在他腿边轻轻扫拭溅上袍摆的药渍,尽量声地提醒,“爷,是咱家闺女想嫁,人家没过要娶。”
“没……”胤禛冒着火的眼睛仍盯着那两扇已然紧闭的门哼了一声,“那是他不配!不想,不想他看什么,一忌讳都没有,他不明白自己也就罢了,还不知道挽儿是什么身份?本王府里的格格,那是他能随便看的。他拿什么娶,他凭什么娶!”
一向低声慢语自制力极强的人,竟然越越急,越声音越大。估计这院里的人只要有心,都能一字不漏地听了去。
他的话句句在理,可是怎么听怎么别扭,分明就是在和自己较劲找别扭,嫌气受得还不够。
哥啊,是不是有那么句大俗话叫男人更懂男人?我已经不知什么好了,你来救个场吧,至少先让这位爷回家,别在这儿自己给自己添堵了,年纪已经不了,别再气出个好歹。
胤祥仿佛接收到我内心的呼唤,端了茶杯慢步踱到胤禛左首位的椅中靠坐进去,敲敲扶手慢悠悠地开了口。“嫁了也好,省心,让她折腾别人去。你也学学我,能多清静一天是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