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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的脚步便在他所在的这个柴房前停了下来。他所在的这个位置实在太偏僻了,除了周医生与偶尔过来检查的护士过来,就只有那个帮厨房做饭的孙老头过来抱几捆柴禾,根本也是无视他的存在。
跑在前面的正是春妮,她抹着眼泪,惊飞了一群正在地上觅食的麻雀,前面有一个侧门,但是一直上着锁,没有路可以通了。
“春妮!”武小阳已经追了上来,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
“你放开手!”春妮厌恶地从他的手中挣脱来,又返回了身,她也没有想到这里会是一个死胡同,准备着要折将回去。
“你听我说!”武小阳连忙恳求着:“你听我说!”
见他挡住了去路,春妮只得停了下来,却是抽咽着,不快地问道:“你要说什么?就快说!”
武小阳连忙道:“对不起,这双鞋是我管张义要来的!”
一听到提起了张义的名字,张贤不由得竖起了自己的耳朵,毕竟张义还是自己的弟弟,他还是有着一种作为兄长的关切。
“我看你给张义做了两双鞋,心里气不过,所以就管他要了这双鞋!”武小阳一边说着,一边不好意思地解释着。
听到这话,春妮愣了一下,已经停止了抽咽。
“我知道你喜欢张义!”武小阳充满了醋意地酸味地道:“虽然你救过他的命,但是张义喜欢的是别人,不是你!”
“是徐小曼吗?”春妮不由得问道,虽然心里面已经有了几分的肯定,还是这么问道。
“是!”武小阳肯定地点了点头,同时告诉她:“我跟张义最好,他的事我最清楚,他与徐小曼老早就认识了,虽然她长得不如你好看,可是她是大学生,也很有学问!”
泪水又默默地淌出了春妮的眼睛,只恨自己为什么不是大学生,在她看来,张义也是一个很有学问的人,并不是眼前这个鲁莽的武小阳能够相比的。既然张义那么有学问,自然喜欢的是一个有学问的人。而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土里土气的村姑!
看着春妮如此伤心的样子,武小阳再也忍之不住,想也未想,话便冲口而出:“春妮,你别哭呀,张义不喜欢你,可是我……我喜欢你!”
春妮蓦然一怔,马上明白过来,却是挥手“啪”地打了武小阳一个耳光,然后头也不回地跑去。
武小阳捂着自己的脸,只并没有觉出有多痛来,可是却觉得自己的整个脸都火辣辣地烧了起来,呆立良久之后,这才清醒过来,尾随着春妮的背影而去。
门外,又是一片得寂静,那些刚才飞走的麻雀,再一次跳到了地上,叽叽喳喳地乱叫着,也不知道它们是在欢呼,还是在窃语,或者是在悲泣!
人哪,总是这么得无奈,往往是你喜欢的人却不喜欢你。与恨也是如此得微妙,春妮的那个巴掌打得虽然很是干脆,只怕连她自己都搞不清楚这到底是因为爱还是因为恨了。
这个世界原本就是这么得多彩,有男有女,有情有爱;有腼腆有直爽,有欢乐有伤心,有如意有失意,有成功有失败,不是想要得到就可以得到的!便是男欢女爱,也要两情相悦,两厢情愿,只有感情到达致深之时,也就自然会瓜熟蒂落,水乳交融。实际上,也就是一切都是随缘而来,又随缘而去,强求不得的!
想到这里的时候,张贤的心不由得霍然开朗,茅塞顿开。
是呀,一切都随缘而来,又随缘而去,为什么要强求呢?就像风吹着树叶,飘到哪里就到哪里吧,便是落入沟渠,落入污秽又有何妨?终是要化成泥土,终是要回归大地!对于树叶来说,不也曾挺立枝头,迎风招展过吗?不也曾经历春夏,轻歌幔舞过吗?既然如此,又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呢?花开花谢花不悔,云卷云舒云无悲;缘来缘去缘如水,情聚情散情何归?
既然能够活着,那就简简单单、平平淡淡地活着,这有什么不好呢?随遇而安、得过且过,其实也并非消极,而是对生活的一种选择,一种理解。这样的生活,对于曾经经历过沧桑,经历过灾难,经历过战争与死亡的人来说,这也是一种幸福!
脚步声又传了过来,有人又来到了这里,那脚步声在门外停下来,却是沉默良久,过了好一半天,才传来了“嘟嘟”的敲门声。
“谁?”张贤不由得问道。
“是我!”门口,传来的是一个陌生的女子的口气。
“你又是谁?”张贤再一次问道。
“我叫徐小曼,是被你救起来的那个人!”门口的女音这么告诉他。
张贤不由得再一次愣住了,他并不记得当初他救起来的是谁,不过,刚才从武小阳与春妮的对话里,他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弟弟张义喜欢的就是这个徐小曼,不由得有些好奇,很想看一看弟弟喜欢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
他下了床,撤掉了顶门的木棍,又回到了床上,用一块布蒙住了自己的左半边脸,这才对着门口道:“门没有关,你自己进来吧!”
门外,徐小曼犹豫了一下,轻轻地一推,这门便“吱扭”地一声开了。她不由得一愣,分明记得还在刚才的时候,周医生使了很大的劲,也没有推开这扇门。
第九章 半面(二)
张贤抬起了头来,在门被推开的刹那,一束阳光直射进来,他的眼睛不由得一阵眩晕,过了一会儿,这才看清了走进来的这个女兵的面孔。
这是一个身材中等,留着短发的年青女兵,穿着一身的灰布军装,虽然显得有些陈旧,但洗得十分干净,里面显然罩着一件棉衣,所以看着身体有些臃肿;她的头上戴着一顶有护耳的棉军帽,前面别着一个五角星,那两边的护耳并没有放下来,而是折到帽顶,然后用两根缝在护耳上的绳子在帽顶系成一个活结,露着齐颈的黑发。不过,她的脖子上还围着一条黑色的围巾,这是她唯一的一件洋货,是当年上学时家里人从上海帮她买的。她的下身穿着与军装一样的灰布棉裤,不过,小腿上的绑带打得整整齐齐,整个人都十分利落。她的面容虽然惨白,仿佛是一种不健康的颜色,想来也是大病初愈的样子。这张面孔也算清丽,只是少了一丝王金娜那样的妩媚,少了一点娜娜那样的成熟!她的脸庞不大,眼睛却很大,在微微弯曲的鼻梁两边还长着一些雀斑。这并不是一个十分美丽的面孔,但是却肯定有着一种脱俗的质感。
“我叫徐小曼!”这个女兵小心翼翼地走进了屋里来,站在了屋子的中间,停下来,望着张贤已然罩住的半边脸,这样地告诉着他。
“坐!”张贤点了点头,指着那边的一个木凳子,沙哑着声音道。
徐小曼看了一眼那个凳子,又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看着张贤,有些尴尬,但是却强装着笑容,对他道:“刚才我跟周医生过来了,你的门关着,不愿意见我们!呵呵,我想在我离开这里之前,怎么也要见一下我的救命恩人,所以到了医院的门口,我又回来了,想要看一看,你是不是已经愿意见我了!”
张贤点了一下头,他没有更多的话来告诉这个陌生的女兵,其实他的心就像这扇门,在刚才的时候,还紧紧闭锁着,也只是在不久之前,才刚刚打开来。
“我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很痛苦!”徐小曼十分自责地说着:“要不是我,你不会这样!”
“不!”张贤摇了摇头,有些惭愧地道:“你其实比我勇敢!”他说得是实话,当大火熊熊肆虐的时候,面前的这个女兵是毫不犹豫地冲进火中救人,而自己,却要别人来央求,如果从人的本性来说的话,他已经输了一次良心!
“哪呀!”徐小曼连忙摆着手,同时告诉他:“虽然我是学医的,可是到现在,我还不敢杀只鸡!”
“这不一样!”张贤苦笑着,告诉她:“菩萨说无缘大慈,同体大悲!学医那是救人治病,杀鸡那是杀生害命,这是两种性质的事情,不能混为一谈!”
徐小曼愣了一下,忽然觉得面前的这个救命恩人说出来的话,实在高深,仿佛是蕴含了许多她可以感知却又无法说出来的真理。她怔怔地望着张贤,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良久,也没有转移视线。
张贤被她看得有些局促起来,故意咳嗽了一声,将她从沉思中惊醒。
“呵呵,我看到你,总觉得好象是在哪里见过!可是,却又想不起来。”徐小曼实话实说了出来。
“哦?”张贤不由得怔了一下。
徐小曼却又随即笑了起来,连忙摇了摇头,这才告诉他:“看我,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觉得你长得象我认识的一个人而已!”
“他叫什么?”张贤马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