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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亦梦见了我初次垂帘听政,帘子缓缓放下时,沈轻言一身紫袍玉带,站在左列首位对我轻轻微笑,为我解忧为我抵挡文武百官的刁难。
还有我生辰时,他送我如意囊时的脉脉温情,他愿我事事如意。他还在桃花林里深情款款地喊我的小字,果香满满,亦是抵不过“绾绾”二字。
……
我忘了我究竟还梦到了些什么,只记着了梦里的沈轻言美好得如溪中雪。只可惜梦越美,碎得越快,顷刻间,梦境便如雪花碎了一地。
我混混沌沌地想去接,却被刺痛了双手,血流了一地,滚烫如火。
我已是分不清梦境和现实,身下仿佛时而有团团烈火在燃烧,时而又像在冰天雪地里,我痛苦得呻吟出声,数不清的叫声在四面八方响起,最后只剩一声着急的呼唤。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也不知是幻觉还是什么,我竟是看见了许久不曾梦见的宁恒。我又闭上了眼,一只冰冷的手探上我的额,我被冷得惊醒了过来。
“太后。”
我睁开眼,怔楞住了。
宁恒收回了手,低声道:“太后,你总算醒过来了。”
我又愣住了。
宁恒又说:“你发高烧昏迷了整整两日。”
我此时总算确认了眼前的人不是幻觉,真的是宁恒。我张嘴欲要说话,却发现我的声音沙哑极了,“你怎么会在此处?”
宁恒倒了杯水给我,我接过轻抿了一小口,温水经过干燥的唇舌,滑进了喉咙里。我张口嘴又连连喝了几口,宁恒此时方道:“致远奉了陛下旨意迎太后回宫,不料太后却是发了高烧。致远唯有在此照料太后。”
我皱了皱眉,“你不是去接那平国王君么?”
“已是接了,平国王君如今便在皇宫里。”
我委实不曾想过会在这种时候见到宁恒,我如今的心乱得很,我抬眼看了看宁恒,他亦是睁眼瞧着我,我的心愈发烦躁,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我揉揉眉心,道:“哀家明白了,你出去罢,哀家想一个人静一静。”
宁恒望了望我,目光闪了闪,最终还是说了声“好”。
房里一静下来,那一夜在密道里偷听到的话再次如泉水一般涌了上来,我此时心里也是百感交集。这世间最打击人的莫过于是心尖尖上的人成了刀尖尖上的人,轻而易举地就将我刺得遍体鳞伤,还发了一整天的高烧,做了无数乱七八糟的梦。
雁儿端了药进来,她把药搁在了桌案上,小心翼翼地同我道:“太后,你好些了吗?”
我招了招手,让她走过来,雁儿依言坐到我身侧。也不知是不是发热过后的缘故,我此时全身无力,就连说话也是轻极了。
我问:“宁恒是什么时候来的?”
雁儿望了望四周,道:“昨日。太后你从苏府回来后,就开始发高烧了,幸好我们带了太医来,不然三更半夜的也不知去哪儿找大夫。宁大将军来了后,知道太后你高烧不退,他比太医还要着急。昨夜本该是我照料太后的,可是宁大将军偷偷溜进来让我去休息,然后他照顾了太后一整夜。”顿了顿,雁儿又道:“我想宁大将军是太后的面首,让他来照顾太后应该没什么问题。所以我就……”
“所以你就让宁恒来照料哀家了?”
雁儿点了点头。
我就知雁儿心底偏向宁恒,恨不得将我同宁恒扯成一对。
忽然,雁儿咽了咽口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我心知也不知是什么好事了,摆摆手,说道:“你有话便直说。”
雁儿抿了抿唇,说道:“太后你昨夜一直在喊……”她偷偷地瞥了我一眼,“一直在喊沈相的名字。”
我一惊,“什么?”
雁儿再次重复了一遍,还道:“且太后你喊的时候一直抓着宁大将军的手,我今早进来时,看到宁大将军的手都红了。”
这回可真真是把脸给丢了,我又问:“昨夜还有谁听到了?”
雁儿低声道:“太后放心,就我和宁大将军。”
我揉揉了眉,被宁恒听到了,我又怎能放心得下!
第二十九章
我喝了药后便出了一身汗,顿时我觉得汗黏黏的,委实不舒服,遂让如歌如画她们备热水沐浴。待我沐浴毕,我只觉浑身清爽,整个人精神得不得了。
我这一精神,我便想起了宁恒,他照顾了我一整夜,于情于理,我也该好好感谢他一番。我沉吟片刻,遂设了个小宴。我大病刚愈,荤食也不宜多碰,思来想去,便让如歌和如画去开了小灶煮了几道斋膳,差了雁儿去山下农户里买了坛糯米酒,诸事毕,我方让如舞和如诗去请了宁恒到偏厅里来。
如今已是腊月,山中颇寒,我揣了个手炉,案上亦是置了个红泥小火炉,几道清淡的斋膳,两杯绿蚁醅酒,委实妙哉。
宁恒在我身侧坐下,我笑着道:“昨夜多谢致远了,此宴权且当作谢礼。”
宁恒道:“太后不必客气。”
我十分客套地道:“应该的应该的。”宁恒的目光闪了闪,我执起酒杯,又道:“哀家敬你一杯。”我方想抬手仰脖一饮而尽,宁恒却是握住了我的小臂,道:“太后大病初愈,不宜饮酒。”
我瞅了着他握住我小臂的手掌,挑了挑眉,拉长了音调,“嗯?”
宁恒立即缩手,他的耳尖又开始泛红,我已是有一月有余不曾见过宁恒此般模样,如今再见,心里头委实愉悦得紧,我挪了挪,凑前去将酒杯抵至他唇边,“那……致远替我喝了罢。”
宁恒的脸如我所料一般,红了,比红泥小火炉还红。
我低笑道:“致远若不喝,那就哀家喝了。”
我欲缩回手,宁恒张嘴含住了杯沿,我微微抬手,一杯糯米酒便到了底。我问:“味道如何?”
“很……甜。”
我又笑了声,拿起筷子夹了块糖炒青瓜,咽进肚里头后,我懒懒地问:“致远此回去平国可有遇着什么趣事?”
宁恒摇摇头,道:“不曾有。”
“是你这根木头不曾注意吧。”
宁恒一愣,望着我,道:“致远前去乃因公务,自是不会有趣事发生。”
我叹道:“若是大荣里各个臣子也同你一般便好了,只可惜一缸米里总会几颗老鼠屎。罢了,不提这些扫兴的。”我撑着下颚,漫不经心地道:“听闻平国王君生有沉鱼落雁之姿,闭月羞花之态,这可是属实?”
宁恒答我:“致远不曾留意过,也不知是否属实。”
看来这根木头脑子里只有公务,同这平国大美人相处了一月有余,竟是不曾留意过她的长相。只不过,我也不知脑子里哪里出错,一股劲地问:“那你总该见过平国王君吧,你觉得平国王君长得如何?”
宁恒想也不曾想,便道:“平国王君长得就如同我们大荣王朝里的姑娘一样。”
“哦?!怎么说?”
宁恒道:“口眼耳鼻俱在。”
倘若此时我在喝茶,定会毫不犹豫地喷出来,“莫非致远还见过无口无眼无耳无鼻的四无姑娘?”
“不曾。”
我觉得我需好好引导一番这根木头的潜在认识,遂我拿了大荣里最美的美人举例,“我们大荣的第一美人是谁?”
宁恒瞅了瞅我,“……太后?”
好吧,他这话不论真假,此时此刻当真让我虚荣且高兴了一番,我咳了咳,“致远此番话让常宁情何以堪?”
“常宁公主亦是四有姑娘。”
我愣了愣,好一会才想起宁恒的这“四有”对应的是我的那“四无”,我顿时哭笑不得,心里只觉这根木头委实有趣得紧。
我打趣他道:“致远生得不差,虽说此番前去平国晒黑了些,但也符合平国王君挑选郎君的条件,怎么她就没把你纳入她的后宫里头?”
宁恒放下筷子,一本正经地道:“致远乃是太后的面首,谅平国王君有一百个胆子,也是不敢同太后抢的。”
这话倒是说得理直气壮,我叹了声:“致远可是当真愿为哀家的面首?你可知大荣不同平国,面首便如同秦楼里的小倌,为世人所耻笑。你这些年来为大荣立了不少汗马功劳,哀家当真不愿因面首而毁了你的前程。”
我对沈轻言有不忍之心,对宁恒又何尝没有。
我知晓宁恒的皇帝的人,但归根到底,宁恒也是个不知情的人。想来如今他还以为我当真有过娃娃,当真因为他照顾不周才会落水,才会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