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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书房发生的事早已一字不落传进他耳里,他倒是从未想过区区一个十八岁的边疆女子也能逼得他的丞相无话可应。
左相半响无言,在嘉宁帝满是兴味的神色里,突然记起那女子满是煞气的凌厉眼神,只躬身轻轻答了一句,极是笃定认真。
“陛下,任安乐…决不能为我大靖之将。”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有点慢,包涵啊。
第六章
第六章
佛渡苍生,众生平等。
这两句佛偈曾为苦于战火的云夏百姓送来希望和安宁。
云夏崇尚佛道已达极致,数千年来历代王朝兴衰更迭,唯有永宁寺屹立北方泰山,国寺地位无可动摇。
这一代主持净玄大师德高望重,佛法高深,二十年前'奇‘书‘网‘整。理'提。供'的云夏之乱中倾全寺之力相助太祖韩子安平定战乱,太祖感念其大德,封永宁寺为大靖国寺。
永宁寺后山,风景绝佳,数十年来却极少有人踏足。
大片枫林将一间庭院笼罩,此处与世隔绝,时值深秋,清净萧索。
枫林中,潜行的侍卫隐藏在庭院四周,不时惊起飞鸟横空,肃杀凛冽。
庭院内,房间的门被轻轻推开,龙涎之香飘散在空气中,入眼可见书桌上淮东石墨边扔着一只金丝翡玉笔,御供的江南丝绸被随意摆在墙角,锦纹石棉地毯铺满整间书房。
若有人在此,瞧见此景定会惊讶万分,如此典雅奢贵,比之内宫帝姬,亦不遑多让。
“小姐。”一紫衣少女悄悄走进书房,带着笑意朝窗边女子走去:“殿下送东西过来了。”
话音刚落,立于窗边的素衣女子回转头,微皱的眉扬展,眼底俱是欢喜:“心雨,快拿给我。”
墨绿锦盒落在手上,还带着山外的凉意,她急忙打开,一本泛黄破旧的古书端端正正至于其中,素衣女子叹了口气,有些失望,但仍是极高兴的朝侍女摆手:“把箱子搬过来。”
心雨应了声,入内室抱出一个木箱放在女子面前。
女子打开木箱,蹲在地上,抚摸了古书好一会才宝贝的放进箱子,笑道:“他果然没忘记。”
“小姐,殿下记挂着您,每三月必送礼物过来,这都多少年了,从来没有间断过。”心雨话语带笑,眼底带着一抹羡慕。
高贵如斯冠绝天下的大靖太子的钟情,谁能不艳羡?
素衣女子虽未应答,眉梢间却洗尽了刚才的颓散。
箱中数十个墨绿盒子被摆放得整整齐齐,无论是送礼的人,还是收礼的人,看得出来都极为用心。
素衣女子眼角的喜悦还未及至眼底,甫一抬首,不经意间瞥见满室华贵,瞳中神采黯淡下去。
自十年前被关进泰山,虽帝王赏赐从未间断,奢华若比公主又如何?
她永远都走不出这间庭院,见不到心心念念之人,韶华之岁受尽孤寂圈禁之苦,又有谁晓?
天下尽知,泰山永宁寺十年前只圈禁了一人,那便是帝家孤女帝梓元。
瞧见素衣女子皱眉,心雨心中一叹,劝道:“小姐,您放心,殿下必不会让小姐在山中苦等,等陛下想通,定会让您回京的。”
“但愿吧。”素衣女子苦笑摇头,抱着木箱朝内室走去。
谋逆之家的罪女,即便当初再高贵又如何,十年前她被送进泰山的时候,早已不抱希望。
可是…脚步缓缓停住,女子垂首,凝视手中木盒,眼底的黯淡逐渐化为坚毅。
若有一日能为他之妻,纵使倾尽所有,也在所不惜。
大靖秋狩乃皇室惯例,每年都会在西郊涪陵山举行,届时皇室宗亲子弟尽出,世家子弟高门贵女同游,自十年前起,嘉宁帝便将秋狩统筹之权交予太子,不再亲自前往,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任安乐闲在家中无聊到差点和树上小鸟结为好友时,混迹帝都的苑书终于带回了这个好消息。
是以秋狩这一日,苑书见到一清早换上骑装吆喝着赶赴涪陵山的自家山大王,死活拽住那双已经踏上马车的墨纹流云长靴鬼哭狼嚎:“小姐,那可是太子殿下代天举行的秋狩,咱们没有受到邀请啊!您前几日才得罪了左相,他会给咱们穿小鞋啊!您都不知道京城言官武将怎么说您……武将说您骨头软,有将军不做要去大理寺做个出气小官,言官说您乡野粗妇也敢管帝都刑狱…他们都巴望着看您的笑话啊…小的风里来火里去好不容易在晋南保了条囫囵命,您别几下就给折腾没了呀!”
任安乐低头,看着忒没出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苑书,板着脸朝门口杵着的黑脸汉子瞧去。
长青面不改色走过来,一把抓起苑书的后领,提小鸡一般举到任安乐面前。
苑书止住哭声,愣愣看着任安乐。
苑琴趁着空隙钻进马车,端着本棋谱坐得舒舒服服,磕着瓜仁看戏。
任安乐横了仍抓住马靴的苑书一眼,苑书手一抖忙松开,狗腿的替任安乐拂干净靴上的灰尘。
任安乐眼底露出孺子可教的神色,随即面色一转,痛心疾首朝苑书看去:“蛮牛,让你在京城摸了半月的水,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大靖秋狩四品以上朝臣家属皆可参加,根本无需邀请,自十年前皇帝交给太子统驭后老臣更是去得极少,大多是年轻的将领及世家子弟。至于京城里的传言……”
任安乐轻哼一声:“本将军窝在府里他们晓得个屁,我亲自前去,他们才会知道本将军才华盖世,非常人能及,流言自然不攻而破。”
任安乐说完,直接抬脚把目瞪口呆的苑书踢到马车外沿,吩咐她驾车朝涪陵山扬长而去。
马车内,苑琴放下棋谱,朝斜腿横卧的任安乐道:“小姐,京城传言如此不堪,恐怕是有人推波助澜。”
“左右不过是左相咽不下一口气罢了,老人家气量小,苑琴,咱们是年轻人,自当多担待点,别失了气度,让人家笑话。”
任安乐打了个哈欠,朝苑琴摆摆手,满不在乎。
苑琴忍住笑,半响后才脆声回了声‘是’。
涪陵山脚千米平原之地,便是皇家秋狩之处,临半山腰一望,便可瞧见草地上华丽帷帐遍布,左边一众士子谈诗论词,右边则是各府贵女相聚谈笑,居中大帐乃明黄色,明显是执天子令的太子韩烨休于其中。
风高气爽,着实是打猎郊游的好日子,韶华公主素喜宴会,早几日便起了出游的兴头,怕出席的女眷少,便提前透出了风声,是以这一日,大半个帝都贵女都盛装出席,生怕拂了这位得宠公主的脸面。
此时,一众贵女齐聚韶华公主的锦帐内谈笑,大帐仅用一雪白纱帐遮住,灿若朝阳的少女轻笑浅眸的风景堪堪折了对面一城士子的风流。
“杜姐姐,你来得晚了些,若是早上半个时辰,便能见到太子殿下了。”刑部齐尚书家的月笙小姐瞧着端坐在韶华公主旁的杜亭芳,略带稚气的圆脸故意一皱,眉眼弯成一条线,露出揶揄又遗憾的笑意来。
她在贵女中年岁最小,性子娇憨,平时便是个讨喜的,这话一出,众人循着她的目光皆掩嘴娇笑。
被注视的女子着浅黄百褶长裙,面容端庄,举止文静,听见众女的笑声,脸庞嫣红。
京城里倾慕太子殿下的贵女不少,却极少有人能如杜亭芳一般坚持,她幼时便有才名,十五岁及屏后上门求娶之人不计凡数,却在三年前的秋狩上对太子一见倾心,杜家家世不低,杜大人坳不过幼女,想着自家女儿入选东宫良娣的资格还是有的,便婉拒了不少世家子弟的求娶,等着三年一次的皇家大选。
“你这丫头,别笑亭芳了,再过半年皇家大选,不如本宫替你挑个好夫婿,免得你眼光甚高,愁白了齐老大人的头发。”韶华见杜亭芳脸色绯红,打趣着插过了话题。
齐月笙连忙摆手,嘟囔道:“公主殿下,我可不干,还是让爹爹愁白头发去吧。”
众女见齐月笙被捉弄,抿嘴轻笑,银铃一般的笑声传出锦帐,惹得对面的世家子弟不时观望。
“也不知道那任安乐究竟是何般女子,竟然敢在朝堂上口出狂言,公主殿下,听说前几日任安乐入了宫,您可曾见到?”安远侯府的小姐顺着公主的意,不动声色将焦点引到如今帝都风传最广的人身上。
半月来,晋南女土匪的传言比比皆是,陛下将其调入大理寺的圣旨还未下,任安乐身上到底背着三品武将官衔,她们不便邀请她参加帝都贵女宴会,只得向韶华公主打听。
此话一出,大半贵女伸长脖子朝公主看去,韶华见众女翘首以盼的好奇模样,笑道:“还能如何,最多不过就是个姑娘模样,难道上惯了疆场还会变成大丈夫不成!”
这便是觉得任安乐粗鲁成性,上不了台面了。
锦帐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