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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乐,见臣礼吧。”
韩烨的声音清冷叹然,任安乐抿唇,朝韩烨看了一眼,眉极浅凝住,却依旧极郑重的朝身前长眠的帝王行下大礼。
臣礼,非晚辈之礼,她以为入京半年,韩烨至少已视她为友,却不想千里奔波登上苍山之顶他让她行的只是臣礼。
“殿下,为何带臣来此?”任安乐轻声问。
韩烨未答,俯身上前半蹲,拍落碑上黄土,“安乐,这碑上的字是帝家家主留下的,太祖遗旨独葬于苍山,除韩帝两家骨血,天下之人皆不可入。父皇曾说皇爷爷此举荒唐肆意,给皇家留了闲话,我却知道皇爷爷这么做只是想为自己留一处净土。”
墓碑遥望晋南,那是帝北城的方向。
“殿下今日带臣前来,可算违了祖制?”
“不会,我想让皇爷爷见见你,他老人家会很欣慰。”韩烨声音微沉,回首望向任安乐的眼底如蒙珠玉,“安乐,我可预见你会陪我创大靖盛世,世间能与我在朝堂比肩者,唯有你。”
韩烨的话铿锵笃定,任安乐微微一怔,嘴角勾起微不可见的弧度,“哦?殿下想说的好像不只于此?”
“你锋芒过露已成事实,回京后,无论你是否愿意,我都会上奏父皇是你寻出了沐王谋反之证,此功伟,父皇会厚待于你。”
“为何,殿下应知我不愿过多介入朝廷党派之争。”任安乐蹙眉。
“你踏入其中已成事实,安乐,我以太子的身份恳请你留在我身边。”韩烨起身,行至任安乐面前,眸色深沉,“但我永远只能视你为友,无论你将来功至几何,我都不会将你迎入东宫成为东宫之主。”
这句话意外而猝不及防,任安乐从没想到会如此之快的听到这句话,至少不该是在她和韩烨历经生死荣辱与共之后。
韩烨,你与嘉宁帝,原来竟是一样吗?
她开口,情绪不见一点波动,瞳中倒映的青年身影渐渐模糊起来,“为何不可以?”
如果站在你面前的只是任安乐晋南的女土匪,在为你竭尽全力之后,你为何还能拒绝得如此彻底?
韩烨转头,似是没看见任安乐眉间的冷意,望向石碑上凌厉肆意的刻字,轻声道:“因为太祖,因为帝家家主,因为父皇,还有……因为梓元。”
他没有看见,背后立着的人影片刻的僵硬。
“因为太祖当初的遗旨?”这句问得太轻,以至于韩烨没有听出身后女子话语中的嘲讽干涩。
“不仅仅如此,帝梓元是我这一世必须相护之人,我的太子妃,我的中宫皇后,除了帝梓元,绝不会再有第二个人。”韩烨缓缓转头,温柔至极的声音,却偏偏能说出最决绝的话语。
任安乐突然想,若她只是任安乐,此时心境,又该如何?
可终究,她从来不只是任安乐——不只是那个在晋南之地肆意洒脱的女土匪,游戏人间的安乐寨主。
如青松一般挺拔的身影,郑重到极致的诺言,任安乐看着一尺之距的青年,突然笑了起来,“殿下何须如此言重,殿下希望安乐守臣礼,臣决不再逾越半步,殿下若要安乐为朝廷之上的助力,臣亦肝脑涂地。”
明明早就猜到如果是任安乐,一定会回得这般洒脱,韩烨心底苦笑,微微沉眼,问:“你当真愿意?”
“自然,无缘做夫妻,做知己亦可。”安乐摆手,转身准备离开,“殿下,沐王之事为重,未免施将军久等,我们还是尽快回晋贤城。”
韩烨点头,和任安乐并肩而立,简宋看着二人走来,快步跟在二人身后。
苍山顶峰安静宁和,韩烨突然开口,“安乐,你可读过大靖立国野史?”
任安乐微一思索,颔首,“小时候听老头子说过不少……”
“渭南山之役听说过吗?”
韩烨的声音很轻,任安乐脚步一顿,微眯眼,曲指在他掌心极快的划过。
还未行出三步,凌厉的剑风夹着惊雷之势从背后骤然而来——直指韩烨。
顷刻之间,韩烨和任安乐同时向前跃出数米,韩烨腰中宽扇反手掷出,和任安乐背后突然拔天而起的长刀一齐朝来剑会去。
铿锵刀剑相撞声不绝,强盛的内劲让四周的枫叶纷纷落下,尘土飞扬。
这一剑速度奇快,诡谲至极,即便是久经沙场的任安乐也在这煞气浓厚死意弥漫的剑势下微微心惊。
剑发神鬼莫测,剑收轻若惊鸿,她和韩烨站定,回头看向不远处持剑而立的男子,未有意外,却带了凝重和失望之色。
“属下竟不知殿下您身手如此之好。”简宋抬眼看来,长剑触地,嘴角微勾,带了一抹自嘲。他瞳色幽深淡漠,平时厚道的面容此时看来竟是十足的邪肆恣意。
任安乐叹然,数十年前天下逐鹿之时,太祖和帝盛天曾被心腹追杀,被围困于渭南山顶,两人苦战三天三夜,破敌方大军,取背叛者首级方才了结这段恩怨。
苍山山顶只有他们三人,韩烨来苍山虽有告诫她之意,可真正目的却是围诛简宋。只是她未想到他竟能如此沉得住气,在简宋拔剑之际才点穿布局,论谋略心思之深,世上千万人皆弗如。
“不及你。”韩烨瞧了一眼地上碎成粉末的折扇,淡淡回。
“我在殿□边七年,以为最了解殿下者非我莫属,如今倒闹了个笑话。我猜到殿下今日会来苍山,也知晓殿下除了我不会带任何侍卫前来,却不想任大人然会成为计划里唯一的例外。”简宋抚掌而笑,颇为赞赏,“我自以为以殿下心性为饵,现在看来倒是我入了殿下设的局,只是殿下千金之躯,亲自将我引出来,未免太高看于我了。”
“沐王座下暗卫之首大靖不出世的剑法天才归西,当得孤如此。”韩烨向前一步,双手负于身后,沉声道。
归西眉毛一挑,轻弹剑身,眯眼问:“殿下是何时察觉我的身份的?这七年间殿下之令我从未违过半点,竭尽所忠竟还得不到殿下信任?”
“不,如果不信任你,你怎么会成为孤身边的第一护卫,统驭东宫禁卫军。”韩烨摇头,目光复杂,“若不是沐王对河堤款流入巩县之事太过忌讳,孤未必猜得到你是沐王的人。从孤入沐天府第一晚遇刺开始,孤便知晓身边必有背叛之人。刺来得太及时,不为取孤之命,只是为了震慑孤,想必也是你的授意?”
“我入东宫七年,殿下处处厚待,于我有知遇之恩。”归西收起玩笑之意,正色道。
“可你依然背叛了孤。”韩烨淡淡开口。
“殿下在沐天府时事事吩咐长青苑,将安抚灾民之任交给任大人,一直将我缚于身边,想必早已是在防着我,就连夜袭赵家庄之事也是如此,殿下借我之口将消息送到钟礼文手中,是我对自己过于自信,亲手毁了沐王爷的布局。施将军在城外守了两日,防的根本不是钟礼文,而是我。”
“若非密信,我也不能确信背叛之人便是你。”韩烨微顿,望向归西,隐有怒火,“为何?难道孤不够信任于你,对你不够推心置腹?”
“都不是,殿下,十年前我垂危之际被沐王爷所救,从此便入王府为其暗卫之首,七年前领命到殿□边,唯此一生,为还一命之恩,归西答应助沐王登上大靖储君之位。”他拔起长剑,眉峰坚韧如初,“殿下之德足以让天下之士相护,只可惜归西从一开始所报之人便不是殿下。”
“只要殿下交出巩县账簿,归西不会伤殿下半分,也算全我主仆七年情谊。”
归西的声音认真诚恳,一如这七年生死与共荣辱相系,韩烨突然有些感慨,开口:“没有,孤身上没有账簿。”
“怎么可能?”归西神色微变,终于凝重起来,“如此重要的东西,殿下怎么会不带在身上”
“既然苍山是引你出来的局,孤自然不会将沐王谋反的唯一证据带在身上,一日多前孤离开晋贤城之际已将账簿交给诤言,此时证据应该被送到上房了。”
归西怔住,苦笑:“不愧是殿下,算无遗漏,我差之远矣。让禁卫军出来吧,殿下将我困于此处,想必整座苍山都已成了殿下手中棋局。”
韩烨沉默半响,徐徐开口:“苍山之巅只有我们三人。”
一直在旁打着哈欠看得津津有味的任安乐嘴角一僵,难以置信的转头朝韩烨看去。
这是什么话,归西乃一代剑术高手,剑法超绝,他这个太子殿下算无遗策,怎么会忘记在苍山布下重兵围剿这个沐王心腹,难道还指望着她一个弱女子挺身而出不成!
即便是一直神色淡然的归西,在听到这句话时,亦是一怔,他神色复杂的朝韩烨望去,叹然道:“殿下何必如此?”
“你为孤效力七年,无论你是为何而来,除了沐天府之行,不曾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