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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红莲艳酒-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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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秋道:“曲大爷,你胡说。”

古夏道:“你还敢说没有。”

“说实在的,哪家姑娘都不配我们莲儿弟弟。莲儿弟弟的性格哪是姑娘家能承受的?”习春笑道,“依我看,和莲儿弟弟的人,只有重莲本尊。”

刹那间心眼提到了嗓子眼。

尚秋道:“重莲是男的。”

“男子又如何?这花满楼的男风刮得还不够大麽。”习春抬头,仔细打量我,“方才莲儿弟弟在外面和重莲有说过几句话吧?”

我看看鬼母,紧张得手心冒汗:

“有。”

“对啊,这刚开春的天最具风情。你们往那绿嫩芽儿下一站,含情脉脉地看著对方,真是一幅极美的图。”

伊冬接道:“他们俩只要站一起,就让人觉得好暧昧,不知道是不是我错觉。”

我给她说的周身起鸡皮疙瘩,但再一看鬼母,又清清喉咙,无限伤情:

“倘若真是这样就好了。可惜君有意,妾无情……”

话说,杜炎的口头禅我剽窃了不少次。

鬼母一巴掌拍在我脑袋上:“什麽不学好,就知道学那些女人似的男人?跟干娘上去。”

比武开始。

我运气不好,抽签抽到了锁春弟弟。从兵器堆里跃过了我最爱的刀子,选了一把小棍。锁春弟弟选的长剑,往那一站,倘若不说话,真有几分英姿勃发的少年之味。可惜他一朝我翻白眼,男人的模样彻底破功。

锣声响起,底下的人兴奋万分。

其实很多男人吆喝,仅仅是想要看这些相公们比剑时的动作,就跟女人看男人比武,并不是为了研究武学一样。

可惜他们失算。我棍子一挥,一个不小心居然使成了刀法,劈头就给他一横棍。

兵器大忌是混淆,可我就这麽赢了。

之後来几个都是这样,底下已经有人在问我的来路。

我又看看鬼母,吞唾沫。

鬼母摸著下巴,若有所思。但一看到我在看她,立刻轻轻抚掌。

撇开那首淫诗不说,我的武功在这种地方施展,自己都觉得委屈。加上林二少我也颇有几分容姿,出胜不是什麽难事。

最後我以多出两票胜了锁春弟弟,拿了小花魁。

有点出乎意料,原来男花魁不是选美,而是选才。男性的美果然不是媚气就够的,心中多少有些安慰。

只是花满楼的客人中,男人基本都选了锁春和杜炎。

选我的,九成是姑娘。

一想到天鬼神刃即将到手,到其他几个门比试的时候,我下来和缺右眼大喝特喝。一壶女儿红下去,兴奋得手舞足蹈。可惜喝太急,差点呕吐。

“怎麽,想吐?”

“想,舍不得。在这里买一壶普通女儿红要三十两,这还是上好的。”

背上又被不明物体砸中。

“吐什麽吐?赶快去收拾收拾,你一口酒臭,我是白翎都不会选你。”鬼母在身後道。

“白翎选什麽呀?”

“大花魁。就跟那些女人诱惑豔酒一样的,不过男子这边是白翎选。”

“喂喂,不是说要比武决胜负吗?”

“今年改了。”

“我不去。”

“不去就没有天鬼神刃。”

“不,我不卖身。”

“这不是卖,是送。”鬼母拍拍我,“快去快去,小花魁已经选完了,白'炫‘书‘网'翎就在豔酒刚才的房间。来,我帮你把衣服理一理。”

十里红莲豔酒五十

一柱香过去。野门的花魁从账帘中出来,气息有些不稳,顺带擦了擦嘴唇。

我翘著二郎腿吹口哨。

“小黄鸟,你吹的是来仪》?”

“嗯。”

“怎麽这麽悲惨的曲子给你一吹就这麽乐呢?”

“其实我心里悲凉得很,你不懂。”

鬼母扔了一个东西在桌子上。我转头一看,小蝎子,却是紫色的。又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弄来的。我立刻站起来:

“准备出发。”想了想又道,“干娘,我想知道,为何豔酒要审女人白翎审男人?为何不让你来审?”

“这个你问豔酒去,我怎麽知道?”

“豔酒和白翎,谁像女人一点?”

“都不像。”

“白翎像一点吧。”

“你几时见过那样杀人的女人?白翎外表清秀,性情残忍。”

“清秀?他没有毁容?”

“你听谁说他毁容了?”

“他生得好看,为何不露脸让大家看看?”

“他说他不想让一个人知道自己还活著。”

“是他的仇家?”

“你怎麽这麽多废话?上去。”她推我一下,刚好主持人宣布豔门花魁上。

我抓起一块西瓜皮,往天上一扔,再抽筷子,凌空击碎。抓在手里,一跃而上。

二少我跟男人厮混多年,对於断袖敏感得很。这白翎绝对是个纯断袖,搞不好运气好了,我还遇到一个喜欢在下的。

我在账帘门口理了理长发,在墙壁上敲敲:

“大尊主,我可以进来麽?”

房中点著红烛,烛影在账帘上摇摇曳曳,像极了秋季的荻花。人影微侧,那人斗笠上的纱也晃了一下。渺茫得几近虚幻,一如苍苍往事,红波香染的浮萍。

他的侧脸隐隐约约,一直望著我这个方向,但声音像经过岁月的沈淀,许久许久,才传出来:

“请。”

我挑开账帘,白翎敞著领口靠在墙壁上。

烛火像是刻意嬉闹的孩子,在那层薄薄的纱上忽隐忽现。我几乎看清他的脸,却一直看不到。

明辉辉的灯盏实在惹人厌。

白翎不过轻回首,透过隔阂看著我。我却一瞬间想起了令人难过的事。

还是少年的我,还是少年的轩凤哥。

竹林中下著大雨,竹片儿被水花冲得晶亮晶亮。雷声轰鸣,我和他坐在小屋中。一切寂静得可怕。

他拨弄著手中的长笛,指尖修长,白皙如玉。

同样是烛影,照在他的脸上,他的眼上。

他的瞳孔很亮,一如沧海的明珠。大概是发现我在看他,他忽然抬头看我。

飞在风中的雨珠变成了静止。

他放下长笛,走到我身边坐下。

我躺在软软的,破破的棉花小枕中。

思维之箭早已不知飞向何方。

雨水融合了大地万物,竹窗被风吹上了墙,无节奏地撞击。我只记得他的手冰凉。和他十指相扣,紧紧缠著,谁也摆脱不了谁,谁也忘记不了谁。

他的目光温柔淡静,大自然的喧哗嘎然而止。

寂静之中,他在呼吸。

他吃力而煽情地呼吸。

就连这种轻到令人无法察觉的东西,都已经随著他的灌注,渗入骨髓。

所以,就算亲眼看到他写的遗书,留下的遗物,都不相信他已经离去。

因为,我能够感受到深深陷入骨髓的呼吸。

“你叫重莲?”白翎突然道。

我顿时反应过来,笑道:

“没错。”

斗笠下的嘴唇扬了扬,他没再说话。

调整心态,我将西瓜碎皮夹在指尖,弹出。红烛刹那间熄灭。

四周漆黑了。

白翎倏然站起来。我冲过去,按他坐下:“大尊主武功卓绝,我自然不敢冒犯,只是我这人素来有个习惯──说话喜欢和人面对面,你戴那个破面罩,实在很妨碍我们交流。”

白翎摘了斗笠。

他似乎有一头很柔顺的发,面庞也格外的瘦。他没有回话。

我直接拽住他的脖子,重重吻下去。

他身体微颤了一下,随即便再无激烈的反应。

我捏住他的下巴,逼著他抬头,心中大喜:这小子吃这一套。於是更加放肆,手指开始不甘寂寞地摸索他的身体,他的背,绕到前面,时重时轻地揉捏他的敏感点。

他细细地喘气,似乎有些吃不消。

我已经开始怀疑这个人是冒牌,怎的这麽好对付?再夸张点,我就要上他了。

我捏住他的下巴,搂紧他,往他嘴中吹气:

“选我,知道麽。”

“嗯。”

我一愣,这也答应得太快了。

他的手似乎触摸到了我的脸庞。我再一惊,突然想起蜡烛应该是在进来前就灭掉的──他已经看到我的脸了。

说不定,他正在想办法弄死我。

我紧张得浑身收紧,随时准备迎战,然後逃之夭夭。

谁知,他只是在摸我的脸而已。从额心一直抚摸到眼睛,到鼻梁,到嘴唇,到下巴……就像一个从未见过阳光的盲人孩子,好奇地抚摸著一辈子只能见一次东西,想要将它深深记在心里。

分明是没有光的。

可我总觉得他在看我,目光不曾离开过。

根本不知道他要做什麽,我忐忑著,却听他轻轻喊道:

“林宇凰。”

我的心一瞬间几乎跳停。开始确是做了傻事,这白翎的记忆力也太好了,才见我一次,就记如此清楚。

可是,叫过这一声以後,他便没有再说话。

他的声音哑哑的,这一声发出来以後,他便扶著我的肩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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