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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断续道:“大……大人已起……疑心……三……三毛今……今夜……与黄……毛……一道……一道离……离开大同!”
我呆呆的望着他,一句话也说不来,凝固成冰的血液,仿佛瞬间又鲜活热烈的奔涌起来,碎成千万片的心,仿佛瞬间又拼做了一个整体,只在一瞬间,他的这一句话终了,心底一股奇怪的热流突然爆发了出来,我竟无法控制它们的喷涌速度,像火山、像海啸、像泥石流、像龙卷风!短短几秒已席卷了整个心房,好似在冰层下被掩埋了许久许久,终于从厚厚的封冰积雪中扒开了一条小缝,寻到了温暖阳光的踪迹……
那热流是什么?我无法给自己一个答案。
遗落的魂儿
从滚水中夹出早已备好的针线递给花叶。她跪在床的里侧,像一个真正的外科大夫那样,在狐狸胸前穿针引线,那下针的速度、娴熟的手法,一看便知绝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
我屏住呼吸,照了她的吩咐关门、开窗、撩起床帐、烧热烈酒,水烫针线,再一次次的夹给她。那一条裂开的伤口缝合了多长时间我没计算,只知花叶剪断最后一个结口,从床上翻下来时,腿似乎已经麻的站不直了。
当第一针穿过狐狸皮肉时,他就昏了过去,事先准备好给他咬口压痛的手巾也没有派上用场,我不时擦擦他的额头,握握他的手腕,感觉着他的脉搏时强时弱,心情也随之高低起伏不定。
缝好的伤口裹了层薄纱布,轻轻覆好被子,狐狸的呼吸却一直不太平稳,手心热的发烫。花叶担心道:“今夜可能要起高热,我得去为他煎点柴胡水。”我忙道:“今夜还由我来看着他。”花叶擦着手,眼睛未看我,直接道:“今晚你得离开。”
我的心咯噔了一下,犹豫着摇头:“不……不行,他不好起来,我不会走的。”花叶抬头望我,口气仍然淡淡:“这么说,他若好起来,你便会走了?”
我顿时噎在那里,怔怔望着她,无言以对。
她靠近我,右手食指弯曲,勾起我的下巴,那狐媚的眼睛,略带了一丝狠厉之色的眼神,与狐狸惊人的相似。她冷然问道:“黄毛现就在金莲阁,阿楠躺在这里,你,想怎么做?”
我张张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她嗤笑一声拿开手,将手巾扔进盆里道:“阿楠早上再三交待我,今夜必要将你与黄毛送出大同,一阵去把你的东西拿着,待云风过来,便让他带你去金莲阁!”
我垂眼盯着地面轻道:“那王大人来查看过了,知道我是华楠的未婚……未过门的娘子,如果我走了,他会不会起疑?”
花叶冷笑道:“你以为现在他就没有起疑么?他已经信了腊八堂的话,怀疑到了我们身上,你走,或者留,他也不会减消半分疑心。况且……”她斜着眼睛睨我,“黄毛一定要走!我们只保得了他一时,这里还是大人的地方,留在大同早迟会被抓到,阿楠要你必须和他一起走,你们若不想死就只有这条路可行!”
我想走吗?不想走吗?还是没有答案。我只能呆呆望着狐狸无知无觉的昏睡模样,望着他颈子处露出的一小截纱布结口,望着他的黑发散在枕上,望着他没有血色的皮肤,突然觉得心底又泛出了疼痛,细密而尖锐的疼痛,夹带着一丝末世来临前的惶惶。
天黑透之后,云风来了,与花叶躲到外面园子里说了会话,便进到狐狸屋子里准备带我离开。没东西可拿可收拾,只不过住了几天,包袱还是原样,拆也没有拆开过,花叶替我拎了来。
晌饭晚饭都没有吃,我一直坐在狐狸身边,握着他的手,探着他的脉搏跳动,想着空泛的心思,坐到浑身冰冷。那饭,放在桌上早已凉透。
花叶催了我两遍,见我没有反应,便伸手过来拉我,被她拽起身,放开狐狸手掌的一刻,狐狸的手忽然抽动了一下,我忙俯下身子看他,他却没有睁开眼,也没有说话,半晌静静,手,再也没动过。
花叶又开始扯我,口道:“快走吧,再拖延时辰难免多生事端。”
我说不出心里的滋味,无抓无挠,虚浮空落,嗓子眼像堵了团棉花,眼前恍恍惚惚,杰森还在等着我,他平白无故的受了这许多罪,我怎能丢下他不管?可狐狸,他为我救了杰森,身入险境受了重伤,我又怎能一句话也不和他说就这样走了?陷进这样的两难境地,我真的选择不了解决不了,除了恍惚还是恍惚。
挪了半晌的步子,还没挪到门口,花叶急了,上来一把扯住我:“别磨蹭了,马车外院大门口候着呢,再晚城门就出不去了。”
被她一催,我咬咬牙,甩开花叶的手,回身跑到狐狸身边,俯在他耳上轻道:“我走了,你好好养伤,千万莫再逞强,我……我不怪你了,待你伤好了,我还……我还会来找你的!”
说完话,再也不敢看他一眼,掉头飞快的冲出门去,冲进黑暗的园中,眼泪哗哗流下,心中自责内疚巨浪滔天,这样一个爱我的男人,我在他最危 3ǔ。cōm险的时候抛下了他,接受了他的成全,即使这成全,带给我钝刀割肉般的痛苦。
捂着自己的脸,却触不到自己的灵魂,它躲到黑暗里,承受着良心的谴责。
云风追出来,见我捂着脸嘤嘤哭泣,叹了一声,拍拍我肩膀道:“嫂子别难过了,楠哥也是为你好,有花姐照顾他你可以放心,我们快走吧。”
听着这不知内情的安慰,我泪如决堤,难过更甚,可脚步,终于还是走向了园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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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少见的没有下雨,云风驾车一路急奔,不多会儿就到了目的地金莲阁,他嘱我在车上稍等,自己便走了过去。我掀开车窗帘子一角观望,这里不知是大同城的哪处,四周街巷交错,前方五十米处有几幢小楼林立,内里一片灯火通明,人声吵嚷鼎沸,看起来像是酒楼之类的所在,云风将马车停在离那些楼较远的一处大宅院墙拐角,隐在黑暗里,想是为了不引人注意。
一刻功夫,其中一楼的侧巷子里走出了两人,一高一矮,都垂着脑袋,脚步极快的朝马车方向走来,我的心都快跳出来了,那高个子的身形是那么熟悉,分明就是杰森!
眼见着他们走到了车边,我忙弯腰过去打了厢帘子,高大的身影一步窜进车厢,扑面扇进来一阵凉风。
看着来人,泪盈于眶,拉着他坐下,名字到了嘴边未叫出口,我已被紧紧拥进了暖暖的怀抱。面颊蹭到了粗布衣上,双手攥着拳头放在他的腰侧,两个人没有交谈,坐在那儿就这样抱着,今天,是我的泪腺彻底失去控制的日子。
他的脸不停磨蹭着我的头发,手臂拥得愈发用力,嘴里喃喃:“三三,三三。”那声音就如一只刚刚寻到家门的呜咽的小兽。我闭着眼睛默默流着泪,心中黯然一片,是孤独、恐惧和不断的分离使他有了这样强烈的情绪,这个原本乐观可爱的大男孩会遭遇这样糟糕的经历,我应该负最大的责任。
拥了良久,马车已再次急奔起来,随着颠动的频率,他略松了手,抓住我的肩膀,长长呼出一口气,定定地看着我,我也定定地望着他,伤心并着激动几不可抑,又是一月未见,与上次相比,他的改变大到让我不能置信,胡子不知几日未整理,密密的冒出了茬,鼻子上原本灵动可爱的小雀斑已一片灰蒙蒙,真纯坦荡的清澈碧蓝里竟刻上了近乎沧桑的隐痛,我勉强咧了咧嘴,伸手抚上他消瘦的脸颊,哽咽道:“还好吗?没吃苦吧?”
他摇摇头,语气急切道:“我没有事,华先生怎么样了?”
没有向我诉半句苦处,他的第一句问话就让我愣了一愣,一阵奇怪的失落感氤出心尖,默了半晌,我道:“他……还好。”
杰森皱起眉毛,面色凝重道:“华先生为我挡了一刀,不可能还好。”
我一惊,抓住他的衣服道:“你说什么?华楠为你挡刀?”
“是的,华先生来救我的时候我并不知道,想要跑掉被他抓住了,有三个人用刀来杀我们,我差一点就被砍中,是华先生挡在我前面被砍到了。”
心里忍不住再次钝痛,我要他去救人,他不会为我救回一个死人,若非力保杰森安全无伤,他又怎会被人趁虚入刀?又怎会如去了半条命似的躺在床上?那细细密密如针扎过的感觉让我一时呼吸困难,揪住胸口紧蹙了眉。杰森见状忙道:“三三,你没有事吧?”
我摇摇头:“没事,你别担心了。”
杰森垂下脑袋,低道:“我想我们误会华先生了,要不是他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