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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在深宫孤苦无依时的唯一依靠,亦或者,是有哪怕一丝一毫的情义。
我只是静静地站立在他的一旁,看他翻开了,庄凝卿的札记。
………自庄凝卿辞别徐洛玄回到皇宫,皇上不问详情,她也不准备主动说,就当这段记忆,从不存在。
家族的风波暂且压下,她心中释然,却有更多不安。皇上对她温柔依旧。她却觉得,暗涛汹涌,暗流涌动。
这不是捕风捉影。她身边的人一点点少去。她的心腹纷纷出现问题。她嗜睡贪吃。就算是她素来从容的父亲,也开始风尘仆仆神色凝重起来。
她的父亲告诉她,现在有两个选择,其一,她父亲主动辞官,其二,与定侯公联手。
她眸光微闪,那个俊秀男子微醉的话语犹在耳畔:卿卿,可曾想过为我留下。
她请父亲辞官。这不是一时的意气用事,也不是为了那年少时的爱人,只是,纯粹的担心。
她担心一将功成万骨枯。她自己的家族会万劫不复。但更担心的,是那俊秀男子。
她请他收手。她没有想到他当真一言九鼎。自那天起,她再也没有听到过定侯公的消息,也没有见过王爷。
然后随着定侯公消声灭迹,她胸口中的剧痛也越发明显。她终于暗自遣来了自己的侍女,将周边所有可能有毒的物件交给她带去给父亲。
她不敢接受,却不得不接受的事实就是——她爱的人,日日夜夜在给她梳发时下毒。
她浅笑着接受,拒绝了父亲暗中派来的太医,遣走了身边的侍女,独留下了从小伴在自己身侧的侍女。
她看着镜子中日渐消瘦的自己,犹自抹着胭脂,为自己梳妆。她是想静静地独自离去的,她的心早已千疮百孔,她可以任由他将自己家族的势力一一瓦解,也可以任由他心心念念另一个女子。但她从未想过,他眼底的温柔,全部都是虚情假意。
那日,徐洛玄来找她的黄昏,她将宫人遣走,挑了挑,捡了捡,迟疑了许久,又将手指落在了鹅黄色的衣裳上。我不知她沉静的眸子中,是不是想起了湖畔的再度相逢,我不知她是否在期许自己不是尊贵的皇后,而是那名叫芊芊的女子。
她放下挽起的发丝,执起淡绿色的纸伞,沿着宫中的湖畔一路走去。她的手抚摸着小腹,眼中碎碎落落,一片淡金色的碎芒。
她一直静立在湖畔,碰着河灯,直到夜色渐暗,她方才点亮了里面的蜡烛。
微弱的光芒在跳跃,也跳跃在她清冷的眸子中。
她捧着河灯,执着伞,向着河畔走去。走到岸边,她不是弯下腰,而是径直往湖中走去,眼见,她的鞋子沾了水。
凝卿在那处写道:“我不想留下,属于我的什么。不管是衣服,伞,还是那个小生命。我宁愿像来时那般,悄无声息地走。我只想以最真实的自己来结束我的生命。”
☆、第一百一十五章 错误的错过
那鹅黄色的身影突然停住,她低垂下头,淡绿色的伞掉落在地上,她仓皇地从腰间抽出手绢捂住手,痛苦地咳着,紫色的手帕霎时染成血色。
“卿卿!”
她的瞳孔收缩了一下,悄悄地将一方手帕收起,转身,嫣然一笑:“王爷,许久不见。”
徐公子气息不稳,发鬓微乱,他如玉的面容在夜色中模糊不清。
凝卿淡淡地写道:“我从未想过,原来我还是有一丝执念,见到他的一瞬间,我才有所奢求,再看一眼宫外的风景。”
也许事情一旦捅开,双方便不愿再带着虚假的面具。或者是丞相辞官,定侯公收手,皇帝再无所顾忌,将庄凝卿迁出了宫殿,遣走了所有的太医和仆人,连带着对她的态度也不如从前。他怀疑她给父亲通消息,甚至怀疑她是庄家与叛军的联络人。
她一味冷笑,不愿解释,也不屑于解释。
她对他所有的期望,已经连同那河灯飘然远去。
她眼盲的日子,周边一片漆黑,细小的声音都会让她如同惊弓之鸟。
凝卿说,那段日子,他的“卿卿”,是我全部的救赎。
她已经准备随他出宫,不管有生之年还有多久,她都会和他相依相伴。
那本札记,缓缓地从徐洛玄的手中滑落,他仿佛没有察觉到,半垂着眼眸,轻声笑了起来,笑到最后,他只是仰着头,口中呢喃:“卿卿。”
我看着地上已经翻完的小册子,柔声问道:“阿玄,你可想知道,凝卿为何而死?”
这不是结局。凝卿的期望,从来没有一个达成过。
她倾国倾城,才情无双。但这些,又如何。她是小小的蝼蚁,被岁月无情地揉碎在时光中。
那一夜,是凝卿死去的那一夜。
徐公子早已匆匆离开,她坐在梳妆的桌子前,无声地凝视着镜子中的自己。
我知道她此刻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但她看得用心,手尚且在勾画谁的轮廓,嘴角带着迷离柔和的浅笑。
我一时觉得气氛诡异,与墨痕对视了一眼。
“扑通”一声,是谁落在了井中,我恍惚间想起见过的落水鬼和始终伴在凝卿身边的侍女,不觉脸色微变,想要出门看看究竟是谁狠下毒手。
门轰然洞开,冷风吹入偌大的萧瑟的宫殿,也吹拂起了凝卿的发丝。
她神色不变,右手依旧在描摹着,痴痴地,迷离着。潋滟水眸半垂着,似笑非笑。
我看了许久,才发现,她描摹的,不过是一个男子的轮廓。
一个瘦瘦小小的人影出现在了宫殿门口,他一身太监打扮,端着金雕细刻的盘子,小心翼翼地呈着一杯酒。酒中波光潋滟,宛若凝卿的眼眸。
“皇后娘娘,皇上请奴才送来一杯酒。”尖锐的叫声唤不回她的思绪,那太监脸上闪过不耐烦,“娘娘。”
她终于意识到了来人,转过头,循着声音望去,笑意淡淡,有礼而疏远:“你……是皇上身边的公公?”
“正是奴才。”那太监回答得不卑不亢。
她偏过头,似是思索了片刻,笑意略微浅淡,眸子中清水光明闪烁,似笑非笑,“他……竟连一个月都等不了了吗……”
那太监不以为然,将手中的盘子放在凝卿面前,冷冷说道:“娘娘,皇上的心意,作奴才的也不清楚。”
她的手摸索着,险些碰倒了那杯酒,那太监神情微变,刚想扶住那杯酒,她的纤纤细手已经握住了小巧精致的酒杯。
“毒酒?”她念着,嘴角勾勒起了清冷淡漠的微笑,带着孩子般的天真无邪,把玩着手中的酒杯,那酒杯中晶莹的液体随着她的举动而在灯光下波光粼粼,“他以为,他说什么,我便要做什么吗?”她轻笑了一声,作势要将这酒洒在地上。
“娘娘,”那太监见状,脸色一凛,正色道,“皇上说了,您喝了这杯酒,这世上就再无定侯公,只有他的至亲弟弟。
她的睫毛轻颤,手一顿,眸光如水静静荡漾,半饷,她的嘴角扯出浅笑:“不愧是皇上。”
然后失声笑道:“可惜,这世间,本就再无定侯公。”她淡淡抬眸,带着冷冷的傲气,“他以为,他还能像对付庄家一样对付王爷吗?”
“皇后娘娘。”那太监深深施礼,道,“王爷为了你,已经准备反叛。”
凝卿笑意略冷:“你……再说一遍。”
那太监轻叹口气,道,“娘娘,王爷一旦反叛,无论成败,他都再无可能变为王爷。”
他定定地望着眼前的女子,继续说:“手足相残,庄家存亡,全部取决于你。”
“呵呵,皇上,高估凝卿了。”她虽是这么说着,手却紧紧地握住了酒杯,面色惨白。
方才的云淡风轻,早已消失殆尽。
那太监替她举起酒杯,送到她唇边,淡淡道:“这不是高估,皇后娘娘,这是皇上的赌,赌您,不会毁了王爷的一生。”
她的凄惶与无助,只有一瞬间。她眸光淡淡,嘴角扯出了绝美的笑容,凄冷绝艳,闭上眼依言饮下了那杯酒。
那太监始终静立在一旁,见状,再次深深施礼,一甩手中的拂尘,态度甚是谦恭:“那奴才,先行告退。”
“皇上在哪?”她突然抬起眼眸,淡淡问道,碎发落在她的发间,平白添了些许的凄美。
迟疑了许久,那太监道道:“和如妃在您原来的宫殿。”
她的手轻颤,笑意惨淡:“……皇后的……宫殿?”
“娘娘,”那太监于心不忍,淡淡地劝道,“您不必再执着了。您就是丞相千金又如何,对于皇上而言,最值得珍重的是他儿时的青梅竹马。”
“你……说什么?”她声音微颤,空茫的眸子定定地对着那太监,冷风吹拂起她的黑发,一时间,她脸色惨白如画。
那太监一惊,急急退了一步,稳定心神:“皇上与如妃娘娘,从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们同为是师兄妹,感情甚佳。娘娘,您的确风华绝代,只可惜,晚了一步遇见皇上。”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她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