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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僧忙点头答应,心里却明白,这是宋楠在警告他们莫要想着逃走,朱宸濠隐匿在这寺庙之中,少不得寺庙会受到牵连,不久后怕是要来人询问其中隐情。
老僧缓缓退下,宋楠看了看眼前的院门,伸手推动,院门吱呀一声开了,宋楠抬脚便进,王勇忙拉住宋楠道:“卑职先行。”
宋楠苦笑摇头,王勇是担心这里边有古怪,但宋楠心里明白的很,朱宸濠到这个时候,是绝对不可能玩出什么花样来的,他躲在这庙中恐怕也不是为了逃脱的目的,这座城中小庙是藏不住人的,怕是别有原因。
王勇头前进入院子,宋楠随后走进,禅房小院中空无一人,但正对面的禅房中烟雾缭绕,还可听到低沉的诵经和木鱼敲击之声,外边阳光太亮,看着禅房洞开的门中一片黑洞洞,看不清里边的情形。
王勇手按刀柄快步冲上台阶,站在廊下避阳之处眯眼细看,这才看清楚禅房之中的情形,一道黑色布幔东西拉住,布幔前的供桌上摆着两块灵牌,贡品果品摆了满满一桌子,显然是个灵堂。供桌两侧坐着两名僧人,一人诵经一人轻敲木鱼,供桌下方的火盆中,几片黄纸烧的殷红,一人垂首跪在火盆边的蒲团上,背对门外,动也不动。
走上前来的宋楠也看清了里边的情形,更看清了灵牌上的字,那是朱宸濠的母亲和爱妃的灵位,棺木送还之后,朱宸濠便是将它们安置在这惠明寺的禅房之中祭奠,时间上太仓促,连安葬也没来得及。
看着蒲团上那个背影,宋楠立刻认出,那便是朱宸濠。
王勇正欲喝问,宋楠拉住了他,示意他噤声,随即整整衣冠踏入门内,来到供桌旁从上面取了香点燃,捧着香火鞠了一躬,恭谨的插在香炉之中。又从一旁的竹篮之中取了一叠黄纸,投入火盆之中,用铁钳拨旺,烧的干干净净。
自始至终,朱宸濠都神色淡然的跪坐在蒲团上,默默看着宋楠做着这一切,待盆中纸钱烧的干净,宋楠起身之时,朱宸濠轻声道:“多谢镇国公拜祭我母和爱妃,您是唯一一个拜祭她们的人。”
宋楠起身来,在一旁的清水盆中净了手,缓缓转头道:“王爷节哀顺变。”
朱宸濠起身来,指了指一旁的两只凳子,待宋楠坐下,自己也跟着坐下,沉默了片刻道:“没想到,你我再次见面竟然是这幅情景,当真做梦也想不到。”
宋楠点头道:“是啊,人生如梦,既虚幻,又充满着变数,谁能想到未来是如何呢?”
朱宸濠微微叹息道:“你是我朱宸濠命中的克星,若无你在当朝,我的大事便成了,可惜啊,你不是我这边的人,宸濠输的心服口服。”
宋楠沉吟不答。
朱宸濠道:“告诉我,当初我加意结交于你,为何你却始终敬而远之,难道你一开始便知道我的大事不会成功么?”
宋楠摇头道:“我又非神人,焉知事情的发展会是如何。事实上我对王爷的起初印象非常好,只是我这个人有些臭毛病,见不得人虚伪假装,当我看清楚这一点后,我便和王爷之间在无法亲近起来了。”
“我虚伪假装么?我对你可是刻意的亲近结交,何来虚伪假装了?”
宋楠轻声道:“假的就是假的,无论你如何掩饰,话语之中总是难掩骄傲凌人之气,那才是你内心中真实的想法。我这个人很敏感,看出了你骨子里的虚假。加之后来我得知了你对其他官员的拉拢手段,知道你城府艰深之后,我更是不愿与你深交了。我最怕跟老谋深算的人打交道。”
朱宸濠咬牙道:“你告诉我,若我朱宸濠成为大明之主,难道不比你忠心护佑的皇宫中的那个庸碌昏庸之徒更加的能让大明朝中兴么?那人做了些什么?这么多年来,除了声色犬马荒淫无行之外,他有何建树?祖宗江山在他手中风雨飘零,这样的人凭什么该去护佑他?”
宋楠看着朱宸濠激动的面容静静道:“我不否认当今皇上有些事确实有的过火,也不否认你朱宸濠的才能比皇上要高,若论治理国家,也许你朱宸濠比皇上要出色的多。但是有一点你比不上他,而这一点正是别人甘愿尽忠皇上,而不愿为你效力的原因。”
朱宸濠大叫道:“是什么?我哪里比不上他了?”
宋楠静静道:“他很真实,重情义甚至有些软弱;而你,虚伪暴戾算计的过了头,这便是你们之间的根本区别。”
第八四五章 生死谁人怜
“这不公平,什么时候软弱无能也成为优点了?我朱宸濠自小苦读诗书遍阅典籍,闻鸡起舞,励精图治,难道竟然成了我失败的缘由了不成?”
“公平么?”宋楠眯眼道:“谁都有资格谈这个词,而你不可以。¤你在南昌府巧取豪夺敛财施暴,多少百姓被你害的衣食无着,你可曾想过这是否公平?你勾结匪徒横行江西的时候,你翦除异己杀害朝廷官员的时候,你居心叵测利用皇上对你的信任教唆皇上服用龙虎回春丸的时候,你调动兵马逼得我不得不从海路逃离江西的时候,可曾想过这一切是否公平?”
朱宸濠胸口起伏,脸色煞白,却说不出话来。
宋楠冷冷道:“若你反叛成功,坐了天下,那才是最大的不公平;到现在你还想不通这个道理么?你本来可以老老实实的享受富贵一辈子,也没人去追究你为什么生来便可富贵如斯是否公平,是你自己觉得不公平而去铤而走险;而事实上,你确实得到了公平,你今日的处境便是最大的公平!”
朱宸濠剧烈的咳嗽起来,伸手抚着胸口,魁梧修美的身子躬成了个虾米。
半晌后,朱宸濠喘息道:“罢了,现在说这些亦是无用,今日我落到如此田地,那也什么都不必说了。无论如何,我要感谢你打捞起我老母和爱妃的尸入殓,抛却其他不谈,光是这一点,请受我朱宸濠一拜。”
朱宸濠艰难起身,朝宋楠深深一礼,宋楠抱拳还礼,轻轻道:“老夫人和王妃的尸未受任何亵渎,入殓时的衣衫是我命人新做的寿衣,用的是南京城中最好的裁缝,料子是南京城中最好的彩云居的云锦。入殓换衣擦拭的人也是请到的老资格的殓婆;虽你是朝廷叛逆,老夫人和王妃却是受害者,我自然要以礼相待。”
朱宸濠眼眶湿润,低声道:“多谢了。”
宋楠叹道:“瞧瞧吧,你都干了些什么,除了害的江西到南京这一路上百姓涂炭,死伤了十几万人,数十万百姓流离之外,你还害了你的家人。想知道世子的下落么?”
朱宸濠睁着泪眼问道:“我儿在何处?”
宋楠叹息一声道:“不久之前,你手下的叛军将领斩了他的头来邀功,我已将他收殓下葬。”
朱宸濠大叫一声,脸上肌肉扭曲,摔倒在地。
“罢了,罢了,总之是难逃一死,迟早的事情。那么镇国公,你欲如何处置于我?是一刀砍了我的头,还是要将我带到正德面前?”
宋楠道:“我答应皇上,将你亲自带到他的面前,所以,我要将你押解到京城去。”
朱宸濠长声大笑,笑声如泣,笑声停歇后指着宋楠道:“宋楠,你自以为了解我,但其实你对我还不够了解,我朱宸濠还有一个性情你并不知晓,那便是我的自傲;我岂会让你将我带到京城,在那个昏庸无能之人面前俯认罪,然后接受他的侮辱?你要带,也是带着我的尸去京城,我是绝不会向那昏庸之君低头的。”
宋楠一惊,定睛看着朱宸濠,但见朱宸濠腮边肌肉抖动,牙齿出咯吱一声,紧接着嘴角边一缕绿色的汁液流了出来,朱宸濠仰头咕咚一声咽了口吐沫,张着嘴,露出整齐的沾满绿色不明液体的牙齿大笑。
宋楠惊道:“你做了什么?”
朱宸濠忍住腹中痛苦,轻声道:“我口中藏有毒药,我已咬破丸药服了剧毒,这毒无药可救,你也不用试图救活我。唔……啊……宋楠,我已将死,最后拜托你一件事……请你……请你答应……答应我。”
宋楠吁了口气道:“你说吧。”
朱宸濠以手抚着腹部,脸上黑气弥漫,大力喘息数口道:“希望你……能够……替我安葬老母……和……爱妃。将我儿也……和她们葬在一起……让她们入土……为安。至于我……的尸体,随便你……如何处置都成。能帮我做到这些……我将不胜感激,泉下也能……瞑……目……了。”
话音落下,朱宸濠噗通摔倒在地,双目圆睁,嘴角鼻孔流出黑血来,宋楠伸手探他鼻息,气息已经断绝。宋楠长叹一声,低声道:“我答应你了。”
话音落下,朱宸濠双目缓缓闭上,喉中咕哝一声,最后一口气呼出心肺,就像是一身长长的叹息。
……
轰轰烈烈的宸濠之乱随着朱宸濠的死去而彻底平息,朱宸濠经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