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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闻宝亲王的话,贺老太爷更是气得胸口起伏不止。这叫什么?叫做仗势凌人呐!他这是欺负贺家没人了吗?
若不是擎曦出门前一再叮泞,宝亲王虽失龙心,但此人险恶多诈,残暴不仁,要他们切记万不可与宝亲王正面冲突,凡事待他回临州后再从长计议,否则哪能强忍下这满肚子气?
予月心头一凛。什么叫做我宝亲王的女儿比不上一个买棺材人家的女儿?
难道昨儿个一面,李媚君已经看上了擎曦,想要委身下嫁?婚事是两厢情愿的事,怎可强娶强嫁?
才一天的功夫,宝亲王连她家里是做什么的,都已经调查出来,如果他非要蛮干到底,她和擎曦……还能顺利?
四夫人一面安抚着公公,一面笑道:“宝亲王您这说的什么话呀,咱们贺家在地方上,以信用最为百姓们称道,若出尔反尔,日后谁还会相信贺家?宝亲王这不是要断咱们的活路吗?”
比起二夫人,四夫人是那种巧笑倩兮、八面玲珑的人物,今儿个原本也轮不到她到厅上待客,可李媚君是一个理由,宝亲王那种人不能硬着对付也是理由,这种难缠却又不能得罪的人物,贺家只有她能出面摆平。
宝亲王冷冷一笑。没见过这般给脸不要脸的。
“男女婚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四夫人不过是个小婶婶,竟然越俎代庖了起来?”
“宝亲王这话可就误会人了,什么越俎代庖呀,民妇岂能够擅自替侄子定下亲事?实话说了呗,擎曦和予月从小就亲近,两家父母看见也是满心喜欢,于是贺后两家打他们小时候就给定下娃娃亲,不就是予月年纪小嘛,否则早就嫁进贺家大门,成了贺家妇。”
四夫人脸上的笑容差点儿挂不住。这哪是皇亲贵族,根本是土匪头子在抢押寨夫人嘛。
“四夫人睁眼说瞎话的功夫还真是不得了,你以为我们啥事都不知道就上门提亲?后姑娘的父亲可还没答应这门亲事。”李媚君插话道。爹爹做事可缜密的呢,一大早就派人过去同后老板套过话,任凭贺擎曦再好,卖棺材的也没打算把女儿嫁给他,这啊,就叫青菜豆腐各有喜好。
李媚君一言,堵得四夫人无话可应。
长辈在,予月实在不愿意多话,尤其是在李媚君面前出头,她那动不动就甩人鞭子的习惯,着实惊人。但状况至此,再不开口,怕是老太爷就要甩桌砸杯了,顾不得其他,她淡声接话。
“郡主不知道打哪里来的消息,若是王府派人去探听探出这等话,那么王府下人定是没把话给问清楚。”
“什么叫做没问清楚?”李媚君怒言,鞭子指向她面前。
予月有点害怕,但眼前情景由不得她退缩。
“郡主可能不朋白,阿爹原是好意想要激励擎曦上进,才会撂下狠话,若擎曦没考上进士就不准他上门提亲。事实上,阿爹并非反对这门亲事,若郡主不信,可以现在就去请我爹娘过府,把话从头再问上一遍。”
她留了个心眼,刻意把状元改成进士,并非不信任擎曦的能才,而是担心宝亲王从中插上一脚,坏人好事。
不让擎曦当状元不难,宝亲王只要与皇上通个气儿,谁第一、谁第二,不过是皇上一时高兴的事儿,皇上应该不至于在这种小事上头与宝亲王对峙,但若想阻止擎曦考上进士,那就不容易了。
听说试卷是密封的,为防止考官作弊,考生连名字都不得留在卷子上头,几千份卷子里,他还能正确找到擎曦的卷子,让他名落孙山?
李媚君本想说好,就去把人给叫来对质,可看着予月气定神闲的模样,又转念想,后予月敢让她父母来对质,定是有十足把握的,于是抛开此念头说:“好吧,既然贺家与后家有约在先,我便退让一步,同意贺擎曦在娶本郡主过门之后,再以平妻之礼迎你进门。”
什么?李媚君这还对她施恩了?予月心底很不舒服。
李媚君那个非嫁不可的强势,分明无礼突兀、寡廉鲜耻,可她一时竟找不到话回答,她没办法像李媚君那样撒泼,更没办法粗鲁、失家教地讽刹:抢男人抢到这等程度,郡主还真是教人大开眼界!
四夫人闻言至此,再也忍不住脾气。就不信贺家不娶,李媚君还能硬嫁进门,皇上嫁公主还得驸马爷同意呢。她当自己是太后娘娘啊,连皇上都得听她的话?
“郡主这话可说差啦,婚事总要你情我愿的,怎能强迫娶嫁?”
“你情我愿?要不要请皇帝伯伯下道赐婚圣旨,让你们知道这婚事,究竟是贺府说了算,还是咱们王府说了算!”她往桌上重重一拍,怒视四夫人,不顾长幼尊卑。
第十三章
李媚君的狠话让予月联想起擎曦说过的—当今皇上以仁德为政,自然是不会做那些残害手足之事,也许还会允些无关紧要的赏踢给宝亲王添添门面……
于皇上而言,一门婚事,会不会归类于“无关紧要的赏赐”那部分。
“王府肯结这门亲事,是给贺府长颜面,千万别给脸不要脸,老爷子还是在贺擎曦回临州之前好好合计合计,到底是敬酒好喝,或是罚酒滋味够。”宝亲王撂下话,锐利眼光射向予月,像锥子似地。
贺老太爷一怒起身,贺四爷连忙阻在前面,说道:“王爷说的极是,但婚事还得看孩子的意思,待擎曦回临州,我们会将王爷的美意转告给他。”
宝亲王冷冷一笑。权力好不好用?当然好用,看见没,有权有势,天底下便没有办不了的事。
“那就麻烦贺四爷,媚儿,咱们回去,静待佳音。”
他们方出门,贺老太爷气急攻心,重重一掌打在桌上。
“我活到这么老,还没见过那么厚颜无耻的女人,贺家若娶李媚君进门,还怕不灭族。”
四夫人忧心仲仲地望向予月,她心底亦是沉重。皇上会插手这等事吗?谁也不敢下定论。
擎曦离开后,久违的鬼兄弟们又回来了,纷纷挤在予月身边发出不平之鸣。
“没见过那么黏人的,又不是他家媳妇,日也缠夜也缠,把人家姑娘的名声当成啥?”不平的鬼大婶怨声载道。
“予月姑娘,贺擎曦那种霸道男子,你若是嫁进了门,还不知道要怎么被欺负呢。”斯斯文文的鬼哥哥站在窗边颇有玉树临风的味道。
“我有多少话要同你说啊,偏偏那人天天在,真是碍眼。”瘦小的鬼弟弟抱住予月的腿说话。
看来,不乐见她和擎曦在一起的鬼还真不少。
“他又不是天天在,偶尔也会出门办事几天,那空档你们自可以寻来啊。”予月小小声帮擎曦说话。
“何况你们干嘛这么怕他?他又看不见你们,不能对你们怎样。”
“你有没有说错话啊,你知道他是谁,是颗大太阳呀,谁敢惹他?他一个发威就能把土地秧苗、数千万生灵给活活烤死,招惹他,我们还要不要投胎转世?”
太阳?擎曦前世竟然是颗太阳,难怪他全身热烘烘的,脾气躁得很。
“行了,有什么事找我帮忙的,一个一个说吧。”
听予月开口,大伙儿全乐了,老规矩,排成一行,像学生要到师父面前背书似地,她拿起纸笔,一个个登记。
鬼大婶要告诉她媳妇,金子她缝在小丫头那件碎花棉袄里头,拆开就会找到,地契她怕人偷,用油纸包裹好,塞在床底下的墙缝里。
鬼哥哥始终记不起来,他考上举人的那篇文章写着什么了,希望家人能在祭日时,连同冥纸一起烧给他。
鬼弟弟舍不得阿娘,想问问阿娘,能不能再把他生回来,如果可以的话,他要赶紧去排队投胎。
她忙活好一阵子,将每个人的住处、家里有什么人问个清楚,再问一件旁人不知道的私密事儿,好取信他们的家人,再把信一封封整理好、打发他们离开后,起身准备拿到前头,请阿爹派人帮忙。
可是……一抬头,她看见那位姑娘了,那位是鬼却不像鬼的姑娘,一身淡绿色长袍,但袍子上没有任何绣饰,不过她这回靠得够近,清楚看见那腰间的尔玉,那是块被一分为二的玉珏。姑娘似乎很喜欢茉莉花似地,发间还是缀着几朵雪白。
“姑娘,你有事想让我帮忙吗?”予月主动上前。
“是,只不过现在你的力量太小……”她摇摇头回答,“我呀文婉,十七岁,比你大一些,你可以喊我文婉姊姊。”她在笑,笑得温婉可人,让人不由自主地想随她一起开心,只不过……都当鬼了,还能有什么开心事儿。
“喊你文婉姊姊?”她出声问。
“是啊。”
很少鬼是纯粹来同她套交情的,阿娘说人鬼殊途,不应该走得太近,可她老想着,能帮便多帮几分,有什么关系。
可是文婉姊姊……既然自己力量太小,她为什么不去寻别人,难道说,自己的猜测并非无稽之谈?
轻咬下唇,予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