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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边边公子?」她压低了声音轻喊。「边公子?」
「谁啊?」里面的人问道,声音沙哑又低沉。
「边公子?是我啊!」
「变什么啊?变变变叫个不停……」床上的男子翻身下床,门屝猛然拉开,赤裸且长满黑毛的粗犷胸膛坦露在她面前吼道:「到底是谁三更半夜吵老子睡觉?变什么变啊!」
她的脸烧得通红,眼前那一片「森林」前所未见,让她张口结舌反应不及。抬头一看,粗汉一脸落腮黑胡几乎将头脸全给遮住了,铜铃大眼看起来杀气腾腾,她连忙低下头道:
「对不起!对不起!我……我是……找边边……边边公子……」
「边边边边,边什么边?连一句话也讲不好还敢来找人!」
「可可可是我……我只是想找边边边公子——」
「唉,不是边边公子,是边承欢。」
身后传来边承欢温柔的叹息声,她开心得立刻转身扑上去。「边大哥!我终于找着你了!」
「将军,这——」粗壮的汉子耙着头皮,不明所以地问:「这位——」
「这位小兄弟是我的好友,没事了,你去睡吧!」边承欢不等他搞清楚状况,拉着段柔的手便往屋里走。
小兄弟?汉子打着哈欠,眼光却盯着那娇小窈窕的身影不放。那什么味道骚臭得那么恐怖?连他这粗人都受不了!
呵!虽然他睡眼惺忪但可没老眼昏花,那要是个「小兄弟」那可就真是奇啦!臭归臭却还是个货真价实的小娘子,没想到他们边将军原来……嘻嘻嘻!不过这样也好,省得兄弟们老是担心他有断袖之癖。原来不是什么断袖之癖嘛,只是……只是有点恋童症罢了!
「妳怎么会来这里?」
「我……」段柔低着头不敢看他,小嘴抿成一条直线。如果被他拒绝呢?虽然他曾经上门求亲,可是「私奔」跟成亲是两回事,他会愿意吗?
「妳这身打扮……」边承欢看着她那身黑色夜行衣,不由得轻叹口气摇摇头,「该不是打算离家出走吧?」
「不是离家出走。」段柔低嚷着将背上的小包袱放在桌上,好半晌之后才鼓足勇气开口:「我是要跟你私奔。」
「……」
她的脸已经烧得通红,一双明亮的眸子低低地垂着不敢望他。刚刚才鼓足了勇气,此刻却又忧心迟疑,她的声音在颤抖却又不能不往下说,否则也许连继续站在他面前的勇气也没有了。
「你会答应吧?那天你真的来了,可是没想到……我绝对不要去宫里当什么女官、什么贵妃!我宁愿一辈子粗茶淡饭也不要去过那不见天日的生活!」
望着她明明羞红了脸却还是鼓着勇气说出这些话,他觉得自己的心微微揪痛。多可惜啊……只差那么一天,却是这么大的遗憾!
「你会带我走吧?去哪里都可以,未来日子怎么过也都没有关系,我可以吃苦!真的……」见他久久没有回应,她的声音逸去,悄悄地抬起那双惶恐的眸子望着他。他为什么什么表情也没有呢?
眼前的男子与她只有一面之缘,但她却深深的记得那天在山坡上他脸上的表情,那种令人如沐春风的温柔、那带着微笑的眼眸,如果他不曾为她动心,那么后来的求亲又是从何而来?|书|网|难道只是一时兴起?难道只是随口问问?
「我送妳回府吧。」
段柔错愕得无法动弹,只能怔怔地望着他。最后一丝希望破灭,她的唇微微颤抖,破碎的呜咽随即逸出。
「明天宫里的车队就要出发了,早点儿睡免得路上太累。」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不可置信加上奔波一晚的怒气,段柔使劲跺脚。「你怎么可以这么说!」
「姑娘……」
「我叫段柔!你不是上门来求过亲吗?如果你不喜欢我,为何登门求亲?既然你都愿意来求亲了,为何又不肯带我走?」
「求亲跟私奔是两回事。」
「是一回事!」
边承欢又好气又好笑,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多可爱,浑身又脏又臭,表情却又倔强得那么理所当然,好似他现在就应该挽着她的手飞奔到天涯海角似的。
「是两回事。」他温颜望着她,真当她是个孩子。
「我不管!那就是一回事一回事!」
「……」
泪水滑落她白玉无瑕的粉颊,面对他的无言她无助又无力,只能背过身去。她恨自己没有勇气一个人逃亡,更恨他明明才来提过亲,怎么现在就反悔了!
「别哭了,我送妳回府吧。」
「你是不是嫌弃我,不愿与我……私奔?还是你听了我爹爹的话,以为我真的要进宫去当什么妃子,你害怕皇帝会降罪于你?」
边承欢望着眼前的泪人儿,他的心纠结得更疼。如果可以,他真的愿意现在就拥她入怀,现在就挽着她的手浪迹天涯。这一生他从未渴望过任何人,只除了她。
打从见过她,他满心满眼满脑都是她可爱的模样,那倩影深深烙印在他的心上,她温暖馨香的气息在他的血液中流窜,所以他才立刻登门求亲。因为他知道,他知道这种渴望也许一生就只有这么一次,错过了就再也没有机会!
看着她那双泪眼,他的双拳不由得握紧,然而却得提醒自己,他们今生已是无缘。握紧、放松、握紧!幸好,用情不深,趁两人尚未泥足深陷之前了结这一切吧,何必徒增痛苦?
「我想梳洗一下可以吗?」良久,她终于幽怨开口:「我好臭。」
简单地点个头,他转身离开去替她打水。
终于安置好之后,他静静替她关上门。「我就在门外。」
「怕我溺死我自己?放心吧,我不会给你惹麻烦!」赌气地背转过身,仰头让泪水流下。
第一次,在自己闺房以外的地方宽衣解带,望着那洒满白色花瓣、充满香气的水,不知道是该感激他的贴心,还是对自己的处境感到滑稽。
干脆……真的把自己溺死在这桶芳香无比的热水里好了。
被逼到绝境的委屈、被拒绝的羞耻全都涌上心头,她又气又恨,既恼且怒,怎能就这样屈服?但不屈服又能如何?真的就这样自己逃走吗?能逃去哪里?又该如何生活下去?
思绪千丝万缕,每一根细丝都像是隐形的枷锁重重扣住她的手脚,蒙住她的口鼻,教她无法呼吸。
冒着热气的水淹过她的头顶,将自己完全没入水中,隔绝了凄冷的空气跟无情的现实,仿佛如此便能想出一条生路。
水好温暖,抚慰了她奔波一整夜的辛劳。她在水里拥抱着自己,突然觉得好像可以这样一直待在这无声的世界直到地老天荒,昏沉的感觉随着水波晃动缓缓袭来,如果就此沉沉睡去,其实也不是太差的主意……
突然,一双大手从水中将她哗地抱了起来。她惊骇得呛了好几口水,连惊呼声也发不出来。
一床棉被没头没脑地紧紧裹住她,边承欢深锁着两道浓眉凝视着她。
她连连呛咳着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而他将她一把抱住放在床上,随即带着怒气转身。「把衣服穿好,我送妳回去!」
他大概以为自己真的想自尽。虽然她曾有过短暂的念头,但真的不是要自尽啊!
百口莫辩的委屈让她发起脾气:「你放心好了,就算我要死也不会死在这里拖累你!」
砰地一声关门巨响就是他的回答。
段柔又气又急忍不住尖声怒吼:「你不能这样冤枉我!你可以不要我,但不可以这样诬赖我!」
屋外的他什么话也没说,任由她大发脾气。水桶被狠狠推翻、茶壶茶杯被砸在门上,但他依然什么话也没说。
住在驿站里的其他人早被吵醒了,他们纷纷打开窗户探出头,却都在他冷冽致命的眼光下瑟缩。
屋内的她摔得累了、哭得累了,终于沮丧万分地跌坐在地上。这时她才想起自己身上依然一丝不挂,也才发现自己早已冻得发颤。
这脾气来得好快,却也终于将她满腔的怒气全都发泄光了。记忆中自己这辈子从来没有发过这么大的脾气,白天在府中虽然怒到极点,却依然不敢过分造次,只有现在才真正怒极、恨极!
她好喜欢他,真的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如果今天曹公公没有来宣旨、如果今天他没有登门来求亲,或许明天她就会自己收拾好包袱,天涯海角去寻找一个只见过一面却救过她一命的男人——但现在不需要越过天涯海角了,他现在就狠狠的拒绝了她。
好蠢!
起伏的胸口终于平缓,她这才感觉到地上好冰,而裹着的棉被上还有他身上的气味……裹紧厚被深呼吸,万般委屈涌上心头。
现在能不能诬赖他?毕竟他已经见过她的身子,就这么耍赖要他负责一辈子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