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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夫-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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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垚农神色凝重,啪地站起,身躯掠过餐桌,打开餐厅边门。

“Farmer哥,快点!桃子血流满面……”这些男人一个比一个焦虑著急。

陶垚农问:“你们把她送哪儿去了?”

“望月哥那儿——”

“该死!”陶垚农脸色都变了。子墨是女孩,她伤在脸,给望月处理,破相可怎么办!陶垚农推开堵在门口的人,欲往外走。

“等等,我跟你一起去。”宇妥走来,拉住他的手。

他回头看她一下,反掌握住她温热的玉手,带著她,跑下阳台楼梯。

“子墨拜托你了。”

“嗯。”她自信一笑,笑容很快就消失,因为看到楼梯下的车坪有好几匹高大马儿在踢腿。

陶垚农飞快地下去,矫捷一跃就翻到马背上,单手拉著另一匹马的缰绳,问宇妥。“会骑马吗?”

“怎么可能。”宇妥站在楼阶踏步平台上,表情很难看。

陶垚农皱一下眉,弯身,手臂勃住宇妥的腰,一记捞举,将她拉上马,坐在他背后。宇妥还来不及反应,他便说:“抱紧我。”然后策马,奔出去。

这几乎是狂奔!

宇妥尖叫起来,闭紧眼睛,死命搂著陶垚农。陶垚农奋力地夹踢马腹,马儿四蹄腾空,跃上山岩台地,剽悍地驰骋。宇妥被颠得极不舒服,仿佛内脏全错了位。陶垚农知道她害怕、难受,一手紧紧抓著她交叠在他腹部的柔荑。

“到了。”他渐渐减慢速度,拉紧缰绳,马儿发出一串嘶鸣,终于停了下来。

陶垚农一跳下马背,宇妥整个人竟软倒往前趴,差点滚下马。陶垚农伸手搀住她,将她抱下马。

“没事吧?”他拨拨她凌乱的发丝,一面望向医护所,心里担忧著妹妹。

宇妥抓开他的手,远离马儿几步,抚抚额头,往医护所走。

陶垚农将马拴在花园凭栏边,跟著宇妥走向医护所大门。

宇妥气息微喘,靠著医护所门边墙,深呼吸著。陶垚农探手抓住门把,才要转动,门就开了。

“谢谢你,梁先生——”一抹长发女性背影挡住了出入口。

“叫我望月。”梁望月的手,搭在门缘。

女性轻笑,柔顺地说:“谢谢你,望月。”

梁望月撇撇唇,和女子一起走出门外。

陶垚农看著他们俩。

梁望月先拍拍他的肩。“子墨没事。”

女子对陶垚农微笑。“嗨,子墨的哥哥。”

陶垚农顿了顿。“你好,多婕医师。”

宇妥最慢有反应。“婕!”却是最惊讶的一个。“你怎么会在这儿!?”

多婕走到宇妥面前,眉心缓皱。“妥妥,你不要紧吧?脸色有点苍白……”她拉起宇妥的手,纤指压著宇妥手腕内侧。

“我没事。”宇妥抽手,摇摇头。“你怎么会下来?”

“你拿错了医疗皮箱,我帮你送过来。”多婕简单说明。

宇妥美颜迷惑。“我拿错皮箱!?”

“所以,我说,我没拿你的皮箱。”梁望月在一旁出声。

宇妥转头看他。那副反射阳光的玳瑁框眼镜,依旧让人看不清他的全貌。

“妥妥,你的皮箱,我放在医护所里——”

“抱歉,”陶垚农插话。“子墨的伤——”

“我帮她治疗了。”多婕回道。“望月帮了不少忙……”

陶垚农瞅向梁望月。

“我只是安抚子墨的情绪,伤口不是我缝的,绝对不会破相。”梁望月一眼就知道陶垚农在想什么。

“这点你不用担心,子墨的哥哥——”

多婕话还未说完,一阵马蹄声响像火车压过铁轨,贴著石岩地板传来。陶垚农那群关心陶子墨伤势的手下,也追来了。

多婕笑了起来,说:“子墨的哥哥,你最好加强一下他们基本的救护观念——下次有人头部受伤,可别再骑著马送过来。”

“他们骑著马送小桃子过来!?”宇妥惊呼。

“我也吓了一跳。”多婕轻声说。

“希望子墨没有脑震荡才好。”梁望月也说了句。

陶垚农猛然掉过头,瞪住那群正走过来的大男人们。“现在马上把马儿骑回马场!”他吼道。“往后不准擅自以马匹做为交通工具!”

大男人们全愣在石板步道中央,不明白老大发什么火,但也没人敢多走一步,只见他们动作一致,回身上马,乖乖往马场方向前行。

陶垚农昂颈,疲惫似的重重闭眸。

宇妥走到他身边,握著他的手。“我喜欢你这项决定。”嗓音柔软地缭绕他耳际。

“这几天注意点就行。”多婕说著。“妥妥会好好照顾子墨的。”

陶垚农张眸,看著宇妥。“谢谢。”

“别担心嗯。”宇妥凝视著他,眉眼带笑,很娴雅。

“妥妥,这事就交回你手上嗯。”多婕说完,和梁望月一起往花园走。

“你要上哪儿?”宇妥问多婕。

“望月要请我喝他酿的酒。”多婕回道。

陶垚农眼神一闪。“多婕医师,别喝太——”

宇妥捣住他的嘴,将他拉进医护所,才放开手。

“怎么了?”陶垚农皱眉。“望月酿的酒好喝却很烈——”

“我领教过。”宇妥说:“那是你们男人‘不怀好意’的酒。”

她说的一点没错。陶垚农有些惭愧。

她又说:“不过,婕是千杯不醉,酒对她来讲,眼水一样;梁望月肯定被她修理!”  陶垚农挑眉。宇妥呵呵笑了起来。


那个哭哭啼啼的女孩,坐在床边,好可怜。床头几上,摆了一颗肥美的水蜜桃,粉红色的外皮上有些破损,沾了泥土。陶垚农无声无息走过去,拿起桌上的桃子。

“Farmer哥……”坐在床边的米夏震了一下,手抹著脸,抽噎地说:“对不起,Farmer哥,都是我没架稳采果梯,桃子才摔下来的……”

陶垚农看著手里的水蜜桃。“今年的桃子已经能采了呀——”

“嗯。”米夏点头,眼泪又流个下停。“我和桃子经过果园,看到青果队的哥哥们在架梯……桃子很兴奋,说要把第一颗水蜜桃摘给Farmer哥吃,就加入采果行列……她才摘第一颗果子,便从梯子上摔下来,头撞到地上的石块……她流好多血,可是都没哭,手里紧紧抱著要给Farmer哥的果子……大家好紧张,担心她撞坏脑子……刚好马队的哥哥们经过,就把桃子送来医护所……Farmer哥,对不起,我没有看好桃子……”

陶垚农摇头。“别哭了,这不是你的错。”他将手里的水蜜桃交给她,说:“拿去洗一洗,我想吃——”

米夏抬头,泪眼望住陶垚农。

“快去。”陶垚农轻拍她的肩。

米夏点点头,擦干泪,捧著水蜜桃,起身走出病房。

陶垚农垂眸,静静坐入床旁的安乐椅,眼睛盯著枕被间那张额头缠绕纱布的小脸。

一个八岁的女孩,额角新伤的位置,跟五年前的旧伤,几乎一模一样——

那些原本可以忘记的记忆,其实从未被他忘记过。

五年前的夏天,一连两个月的密集豪雨,在南美洲山区造成山洪爆发,土流淹没民宅。一座矿山下的实验农场被洪水冲毁,死伤无数,救难队到达时,只救起一名两、三岁左右的小女孩。小女孩裹著包毯,耳垂上戴著一对闪亮的小耳饰,染了淡淡血渍,似乎是临时打的耳洞,用来标示她的身分……她额头受伤昏迷,躺在牢固如铁船的箱子里,推测是亲人为了让她逃过劫难,把她装进去的……

那年,陶垚农二十一岁,他在奥地利接到消息时,已是双亲的葬礼日。回到海岛,他只能跪在父母坟前,流不出一滴泪。

父母被葬在海岛农场,很深、很宁静的林子里。他一度以为自己走不出那座林子,但想起还在昏迷中的幼小妹妹;那天起,他被迫提早接掌家业,承受所有悲伤,守护著妹妹。

“子墨。”陶垚农轻声叫道。

床上的陶子墨动了动,缓缓睁开眼。“哥哥……”

“嗯。”陶垚农拨拨她的头发。“头还痛吗?”

“不会,我都没有哭喔……”陶子墨低哺。“哥哥,你不可以写信告诉爸爸妈妈这件事,他们会以为我不乖,没听你的话……”

陶垚农胸口一阵窒闷,大掌覆住她的脸颊。“我不会告诉爸妈。”他知道她很懂事了,为了不让人心烦,她早学会了勇敢。

“哥哥,我好困……我想回家睡,家里才有贝尔洛斯……”她侧过脸,贴紧哥哥温暖的掌心,眼眸欲合犹张,竭力振作精神地说:“哥哥,我有摘桃子要给你吃喔……”

“我知道。”陶垚农颔首,指腹轻柔摩过她的眼睑。“子墨——你闭上眼睛,等会儿睁开,就会在家里,贝尔洛斯也会在你床上嗯。”

陶子墨应声好,乖巧地闭上眼,一会儿,呼吸逐渐深沉、均匀,睡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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